三个和一个(第3/5页)

说“美丽”的龙应台,尖锐、深刻,却又不带片面性。其文锋芒直指“愚女政策”——“这不是缠足,这是缠‘脑’、缠‘心’!”在淋漓尽致地抨击轻视女人的传统观念、习惯势力的同时,龙应台毫不讳饰女性自甘示弱的顽症:从小到大你不是深信女孩应该比男孩身体纤弱一点、头脑愚昧一点、学历低一点、知识少一点、个性软一点吗?既然心甘情愿的作楚楚可怜的弱者在先,又怎能埋怨弱者的待遇在后?她以女性的观点为出发点,又不囿拘于一方的单角度,褒贬得体,尖锐而不尖刻,激烈而不偏激,更有说服力。

其三:“在欧洲”的龙应台

“有一只乌鸦,为了混进雪白的鸽群,将自己的羽毛涂白,但白里透黑,被鸽子赶了出去;回到鸦巢,因为黑里透白,又被乌鸦驱逐。”龙应台在描述旅欧心路时流露的情怀,几多无奈,几多感慨。

《人在欧洲》是龙应台旅瑞一年多的心路。它详尽、形象地显现了龙应台目前的关注点:就地球村的整体文化而言,“白种文化”的绝对强势所造成的世界同质化倾向,对“弱势文化”中的作家无疑是一种危机,一种威胁;有些基本信念,比如公正、自由、民主、人权等等,必须超越民族主义的捆绑;“弱势文化”中的作家或许应该结合力量,发出声音;谈四海一家,必须先站在平等的立足点上。

假如把《人在欧洲》的多数篇什概略地分类,不外乎有这么几种。一,谈社会,如《清道夫的秩序》 、 《番薯》、《斜坡》、《思想栏杆》等。二,谈人生,如《给我一个中国娃娃》、《烧死一只大螃蟹》、《阿敏》等。三,谈文学,如《诗人拎起皮箱》、《视大奖?必藐之》等。换一个角度,从关怀面的宽泛和集中,还可以划分:谈国际问题,如《德国,在历史的网中》、《丑陋的美国人》、《慈善的武器工厂》等;谈台湾问题,如《台湾素描》、《台北游记》等。实际上,二者融为一体,她议国际问题,总是把台湾作为参照对象,议台湾问题,无不置之于国际环境的大背景之中。一以贯之的,是力倡开阔的、平衡的、健康的世界观:在彼此息息相关的世界里,把人的价值摆在首位,从心灵的层面上真正地尊重人、关爱人。

在龙应台写《野火集》的时候,她那位外籍的先生曾调侃她:“你的职业不是教授、作家,而是中国。”对本土问题狂热的关切,到了《人在欧洲》,转换成了对于民族主义与世界公民关系的探寻和反思。某些偏失和缺欠(视野、胸襟等),也获得匡正和弥补。

当然,她并没有、也不可能放弃对台湾的关切,但立足点更高了,视野更宽了;台湾已经从贫穷进入富裕,但要从依赖变得成熟,它需要用自己的清明两眼逼视现实世界,自己的角度,自己的光线,自己的眼睛。“你如果不可能好好做一个‘人’,也不可能做个有意义的中国人。在开发与未开发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分野,就是世界观的宽还是窄,大还是小。”

“从《野火》到《人在欧洲》,我好像翻过了一座山,站在另一个山头上,远看来时路,台湾隐隐在路的起点。”龙应台的这段心路,虽然打上了个人切身经历的印记,但它对于华人作家扮演的历史角色的省思和启迪是相当典型的。“这一个”

龙应台。

龙应台遭受的诸多诟责,“别有用心”和“哗众取宠”是其中主要的两项。

对于“别有用心”的罪名,龙应台坦然应承。她直言不讳:“不错,我是‘别有用心’,像个病理学家一样的别有用心”,“病理学家把带菌的切片在显微镜下分析、研究,然后告诉你这半个肺如何如何的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