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异乡(第3/3页)

这不是邵伯伯吗?

邵伯伯来打麻将,总拎着瓶酒。进门见到四个五个流着鼻涕的小孩,从裤袋里总掏得出一巴掌黏兮兮、皱巴巴的廉价糖果。他边喝酒边打牌,酒喝多了就趴在牌桌上哭,放声地哭。

邵伯伯的太大留在河北老家,没出得来。母亲赶鸡似地驱逐一堆看热闹的孩子;邵伯伯还有个女儿,走的时候才刚生呢!

有一天,邵伯伯把牌一推,头栽在桌上,人家以为他又犯了,没想到他死了。

走过千山万水,可还没见过白洋淀这样如唐诗境界的景致。低伏的是涟滟的水光,贴着水光的是墨色的莲叶,参差出水的是鲜绿的荷叶,荷叶往往簇拥着摇曳生风的荷花,衬着荷花的娇嫩是后面野气横生的芦苇丛,芦苇丛后就只有那空旷渺茫的天色。

突然飘起细雨,水面荡出一圈又一圈纹路细致的涟漪。

“安安,你台湾去过吗?”船划出了荷丛。

“去过呀!我在那里生的。”

我倒想知道。邵伯伯是否也来过白洋淀。

命 运

活着的河北老乡和死了的邵伯伯,上了火车的母亲和没上火车的哥哥,砸了碗的父亲和他来不及一见的“对不起”的母亲,存在的和不存在的龙应台与龙应湘,长在德国却生在台湾的尚未长大的安安……你说异乡和故乡在哪里开始交叉开始分歧?谁又有选择的权利?

所谓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