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三省堂。

申时刚过, 午后的日光穿透窗牖薄薄的纱纸,在地上落下个斜长的光影。

书房里并未掌灯,灰蒙蒙一片。

容舒望着藏在书架后头的那面墙, 提灯走过去。

越往里走, 光线越弱, 行至那几幅画跟前,她踩上一张脚凳,借着手里的灯盏, 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看。

三幅画皆是挂在墙上的木橼上,容舒目光定在中间那一根短短的木头,那木头上的磨痕比另外两根木橼要多, 说明中间这幅画时常被人拿下来。

是为了观赏把玩?还是因着旁的原因?

“落烟姐, 你替我拿着灯。”

把烛灯递给落烟,容舒踩上一张脚凳,将中间那画取了下来,平铺在桌案, 垂眼细看。

“落烟姐看看这画, 可有甚蹊跷之处?”

落烟是个粗人,对这些个文房墨宝惯来不懂, 就着灯光细看几眼后便道:“看不出来,瞧着就是一幅画。”

“我亦看不出有何蹊跷。”

容舒蹙起眉峰,那夜她就是在看这幅画时, 张妈妈忽然出现在身后的。

舅舅时常取下这幅画, 张妈妈又一副不愿意她多看这画的模样, 她还当这画有问题。

可她还真瞧不出有甚不妥之处。

落烟说得对, 这就是一幅画。

非要说有何特别, 那便是作画之人画工极好,当得起一句大家之作。

只这样一幅画,张妈妈为何不愿意她多看?

是她想多了吗?

容舒按下心头的困惑,正要将那画挂回去,然视线扫过墙身,动作蓦地一顿。

“怎么了,姑娘?”落烟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墙面,也好奇地看了过去,道:“这墙可是有哪里不对?”

“劳烦落烟姐把灯给我。”

容舒放下画,提过烛灯,将明亮的烛光照向墙中的某一处。

这是一面木墙,用的是最好的沉香木,墙木里暗纹交错。

容舒细长的指贴着光里一截墙目缓缓游走,勾连出几条首尾相连形成一个长盒形的图案,道:“这里的木色与旁的地方不一样,颜色要浅一些。”

落烟顺着她的指看,那几条线的颜色的确要比旁的地方浅一些。

落烟面色一沉,屈起手指在墙上一寸一寸地敲,敲到细线围住的地方,那“笃笃”声显然要空一些,散一些。

“是空心的,这木墙里应当有个机关暗盒。”落烟拧眉盯墙,沉声道:“就是不知晓如何启动这机关。”

容舒先是看了眼桌案上的画,想到什么,眼睫一抬,再次定定看着中间那块木橼。

那木橼上的磨痕,不仅仅是取画时留下的。

容舒眉梢一松,掌心稳稳抵住那木橼,用力一按。

一阵细碎的窸窣声过后,那个与墙身同色的暗盒从里缓缓推了出来,里头放着个古朴的雕着瑞兽捧珠的木匣子。

容舒与落烟对视一眼,迅速取出那木匣子,下意识便想要打开。

只她将这木匣子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压根儿寻不着锁扣。

这东西就像是用四片卯榫相合的厚木头拼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木盒,连个开口都无。

容舒把木盒放耳边摇了两下,“里面有东西,这是个机关锁。”

天色渐渐暗下,她们不能在书房再多逗留。

容舒当机立断道:“把它带走,实在不行,便砸碎了!”说着,随手挑了几本书册,与落烟快步出了三省堂。

张妈妈正在漪澜筑里张罗着晚膳,见容舒提灯归来,不由得蹙眉道:“姑娘这是又去哪儿了?怎地不去屋子里歇歇?您在外奔波了月余,可莫要累出病来了。”

容舒抬眼看她。

眼前这妇人始终是她印象中那个温柔的万事皆以她为先的乳娘。

每回她生病,在身旁照料她,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唱小曲儿的一直是她。说是乳娘,实则在容舒心里,张妈妈早就与亲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