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4/4页)

便是现下,他依旧是觉着奇怪。

因为容舒从来不曾在松思院做过画,他亦不曾看过她的画。

为何会觉着熟悉,觉得……喜欢极了?

夜里就寝,大抵是因着这些画,顾长晋竟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依旧是书房,依旧是他与她。

他伏在桌案写呈文,她伏在地上在画纸上勾勒梅枝。

可她作画,却与寻常人不同。

只画梅枝,梅枝下,三两个雪做的小兔、小鹿。

他写好呈文,端着茶看她作画,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枝头怎地没有花?”

大抵是画得专注,她似是有些惊讶,从画里抬起眼,笑道:“因为有花了,今晨妾身与盈月、盈雀特地去捡了一小竹篮的花瓣。”

顾长晋这才看到她脚边放了一蓝子的花瓣。

寻常人画画怎会用花瓣作画?

等那些花瓣败了色,大抵这幅画也就毁了。

仿佛是看穿了顾长晋的所想,容舒放下画笔,笑着解释道:“妾身不是为了作画而捡花瓣,只是为了给这些花瓣寻个去处。”

她说这些话时,眉眼弯着,有一种寻常人很难有的自得与惬意。

这些个想法也是寻常人少有的。

谁会为了给一地落红寻个去处便花一两个时辰作画的呢?

那些大宅闺秀捡了花瓣,多是掘个地儿把花瓣埋了,再做几首伤花逝的文雅诗。

可她却偏要让这些落英入画,坦坦荡荡地曝在人前。

好似在同世人道:谁说败柳残花便要深埋在地了?她偏不。

顾长晋垂眸看她。

原只是想吃完茶,同她道两句便继续埋首案牍的,可不知为何,当他望入她的眼里,这世间忽然便静寂下来。

盏中茶水早已凉透,他静静看着她把花瓣一片一片贴上枝头。

某个瞬间,大抵是篮里的花瓣告罄,又大抵是发现他并未埋首案牍,她忽地抬头,笑着问他:“郎君觉着好看吗?”

烛火轻轻摇曳,在她眉眼碎了一捧光。

“噗通”“噗通”——

顾长晋耳边似又听到了那阵碎冰碰壁当啷响的声音。

喉结轻轻滚动,他看着她的眼,淡声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