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3页)

那妇人侧身躺在被褥里,听见谈肆元的话,暗沉的眼微微一动,缓缓下地,颤颤巍巍地朝顾长晋磕头一拜,一字一字道:“民妇叩,叩谢恩公。多谢恩公,为,为我们母女伸冤。恩公,大恩大德,民妇下辈子,定做牛做马……报答。”

这样一番话已是耗了金氏大半的力气。

她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寡妇,一辈子的盼头便是给女儿寻个勤快的老实人嫁了。这辈子做的唯一的出格事,便是到顺天府状告杨荣。

之后便身陷囹圄,起大狱,遭大刑,如今早就命不久矣。

可她却始终撑着一口气。

等个公道,也等个机会,同恩公道句谢。

眼前的妇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声音亦是弱得如同蚊呐。

顾长晋在刑部值房读到她们母女的案子时,金氏的一生只用寥寥几句便概括了:何年何月何地生,父母者谁,嫁与何人,何年何月生女,又何年何月丧夫。

那时金氏只是卷宗里的一个名字。

顾长晋埋首案牍时,从不曾想过,这名字背后代表的是怎样一个人。伏案写奏疏,笔墨游走于纸间时,也不曾想过,他在为怎样一个人陈冤。

可此时此刻,跪在顾长晋身前的金氏,终是让他明白了,“金氏”二字代表的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女子,一个母亲,一个被逼认罪的无辜者。

顾长晋的心在这无边晦暗中沉沉下坠,可四肢百骸却似有野火燎原。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