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页)

容舒从来是个惜命之人,只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没得选。

她正要从榻上起身,身旁的盈雀却霍地摔下手里的碗盏,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厉声道:“我们姑娘是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姑爷成了太子殿下,我们姑娘就是太子妃!你们这是要谋害太子妃吗?”

“太子妃”三字一出,这屋子便静了静,连朱嬷嬷身后的四名宫人呼吸都放轻了些。

朱嬷嬷却老神在在地叹了声,望着容舒慈祥道:“太子殿下想娶之人从来就不是容姑娘,容姑娘心里也是知晓的。容姑娘鸠占鹊巢了这么些年,如今一杯酒便能了却恩怨,已是皇后娘娘格外开恩了。你们哪,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说到后头,朱嬷嬷带笑的脸已有了厉色。

“盈雀,退下吧。”

盈雀浑身一震,回头望着容舒,“姑娘!”

容舒笑了下,柔声道:“张妈妈与盈月在厨房里,你去唤她们过来。”

盈雀瞬时便红了眼眶,她知晓的,姑娘就是想哄她出去。可她若是出去,姑娘就要没命了!

见盈雀不动,容舒复又道了句:“我从前与你说的话,你可是忘了?”

盈雀一怔,登时便想起她们被送来四时苑的那日,姑娘曾同她们道的话。

“今后我未必能出得了这个院子,你们与我主仆一场,我自会尽力保住你们的命。”

“二爷……太子殿下非嗜杀之人,有他在,宫里的贵人想来也不会取你们的性命。你们要答应我,日后不管发生何事,能走便走,能活便活,决不能为了我犯傻。”

昔日之话言犹在耳,彼时姑娘神色肃穆,语气也比往常郑重许多,想来是从那日起,便猜到了会有今日了。

盈雀心下大恸,眼泪汹涌而出。

可她到底是记住了容舒说的话,一抹脸上的泪,咬牙冲出了屋子。

容舒直到盈雀的身影跑远了,方才看向朱嬷嬷,道:“嬷嬷方才所言,可是真的?我饮下这杯酒,就能替我的亲人积福赎罪?”

朱嬷嬷自进了这屋子,心神便全在容舒身上。

这姑娘分明知晓这壶里装着的是什么,却不曾哭闹过半句,更别说是求饶谩骂。

这一身从容不迫的风度倒是教她刮目相看,语气不由得也温和了些。

“自是不假,皇后娘娘金尊玉贵,何须诓你?”

她容舒不过一罪臣之女,何德何能值得皇后费心思诓骗她?

如今的承安侯府便是风暴后被连根拔起的那棵树,人人皆可踩上一脚,皇后的确不需要诓她。

容舒微微颔首,又道:“我的乳娘张妈妈并两个丫鬟——”

“容姑娘放心。”朱嬷嬷截断她的话,“皇后娘娘的恩典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得的。您谢恩后,奴婢的差事也就完成了,自是要尽早回宫复命。”

容舒放心不下的也不过阿娘与张妈妈几人,如今听朱嬷嬷的意思,皇后娘娘只打算要她一人的命。

她一个将死之人,朱嬷嬷倒也没甚必要骗她。

容舒放下心来,低头理了理袖摆便上前一步,伏身以额贴地,规规矩矩道:“罪女容舒叩谢皇恩。”

话落,她起身接过宫人递来的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杯盏落地,穹顶蓄了许久的云团子忽然“轰隆”作响,一道道紫雷破云而出,似要劈开这暗沉沉的天幕。

雨一直下,一名宫婢小碎步跟上朱嬷嬷,一面儿给她撑伞,一面儿迟疑道:“嬷嬷,不若再多留会儿?奴婢担心那酒会出岔子。”

他们几人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宫中饮下毒酒却死不去的罪妃罪婢十根手指都数不来。那宫婢这般说,便是怕那酒毒不死容舒。

朱嬷嬷笑睨她一眼,道:“那酒里放的是‘三更天’,便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她。”

“三更天”几个字眼一出,那宫婢“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