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3页)

一具年轻的玉体倒在地上。

董灵鹫一直在拨弄炭盆,盯着眼前的那些火星子,她连看都没看一眼,没有关注这个曾经敌人的遗容。

她掸了掸衣角,有人旁侧敲击地问:“娘娘,这秦氏罪大恶极,您说……”

“好好安葬。”董灵鹫站起身。

在踏出狱中的那一刻,困扰她多年的病症像是潮水一般涌来,她的耳畔又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像是铜锣敲到最响后绵延不绝的颤音,颤音结束,天地寂静。

她行过压着雪的梅园。

这场倒春寒,让梅花的花期延长了很久,也让这场雪的融化之时,推迟得太晚。

董灵鹫走过梅园后,发觉瑞雪急促地上前,伸手摇着她的手臂,口中连连说着什么,她回过神,万物的声息在这一刻回归脑海,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失聪了片刻。

所以天地才能如此宁静。

董灵鹫冲着她笑了笑,说:“没事的,我们走吧。”

“娘娘……”

“没事的。”她重复道,“别担心……我没事。”

这句话,她好像说了很多年。

惠宁二年八月十五,月圆夜。

董灵鹫言简意赅地说完这个故事时,她的情绪还很平静。

但郑玉衡好像不那么平静。

他虽然有些猜测,但没有老师的确认,也没有脉案的佐证,郑玉衡光靠自己的推测,却无法确定这是一种遗毒,而非众人心目中的先天弱症、积劳成疾。

他看着董灵鹫的脸庞,眼睛湿淋淋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心痛,这种心痛跟当年孟臻的还不一样,孟臻是为了他的爱人,而郑玉衡却是觉得——为什么会这样?像太后娘娘这样的人,应该一生顺遂平安。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郑玉衡忍不住靠她更近一些,低声跟她道:“您想对我怎么样都好,臣不会反抗的。”

董灵鹫哭笑不得,假作正直地弹了弹他的额头:“说什么呢,哀家是那种人吗?”

郑玉衡居然很真诚地道:“只要娘娘觉得开心,是哪种人都无所谓。”

董灵鹫笑了笑,道:“你这么说,可就跟慈宁宫的其他人变成一样了?成了哀家的心腹之臣、鹰犬走狗,日后说不定还是奸佞酷吏之流。”

喝醉的郑玉衡连点底线都没有,而且也忘了端起君臣有别的矜持架子,他眸光清澈,分外直白地说:“没关系,臣不在意了。但娘娘要是过得哪里不好、哪里不开心,我会很心痛的。”

作者有话说: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鲁迅)

本章的君影草是指铃兰,古人认为铃兰让人联想起孔子的“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