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权芮的话,像扎在心口的刺,牢牢地嵌在那里。颜司卓想拔出来,又怕血流成河,怕自己难以拾措。

掩于事情内部的缺口,如同口腔里让人忌惮的智齿。它不发作时,存在感连影子都比不过;可是一旦炎症迸发,常常痛得人难以接受。

颜司卓不愿去想矛盾溃脓的后果,他有预感,但他没有解决方式。是选择忍耐和遗忘,还是不顾一切冲破所有束缚,无论哪一种,他都没有足够的勇气。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回到家,客厅亮着灯,只是很安静。

颜司卓手臂里挂着外套,慢慢地往沙发处走,目光很久没能收焦。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手肘拄于双膝,手掌捂住了脸。

他闭上眼睛,在掌心包围的黑暗里,一声微沉的叹息。

他抬起脸,微仰着头,瞥见天花板橙黄色的光,映着他的瞳孔,黯淡里平添半抹明亮。

颜司卓揉了揉眉心,努力把滞重的眼皮抬了抬,站起身。

脚下一绊,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是一个行李箱。是王晋的行李箱。

颜司卓脸色一变,身体僵住,大脑中最脆弱的神经在此时砰然断裂。

王晋拿着护照从卧室出来时,颜司卓直直地杵在那儿,背对着他,整个人仿佛静止。

“什么时候回来的,”王晋边翻着包边随口道,“吃了吗,我厨房温的有菜,自己盛一下。”

下一秒,猛地一阵生疼,颜司卓掐着他的手腕,强迫他抬起头。

王晋茫然地望着他,颜司卓脸色阴沉,鼻翼微颤,眉间是不可思议的惊怒。

“你准备去哪儿,”他出口便是寒气,声音渐粗,“我问你收拾行李打算去哪儿!”

王晋睁大眼睛,不明所以,“我就是。。”

“这次连招呼都不打了,怎么,怕我又把你关起来是吗,”颜司卓喉结颤动,“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儿去,你这么想方设法地逃避我我都替你觉得辛苦!”

“是不是我回来的还不是时候,”颜司卓步步把他往墙处逼,声音尖利,“我应该再晚到家一点儿,恐怕此刻你已经在机场了对吧。”

王晋皱眉,“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那那些行李是干什么的,你拿着这东西你想解释什么!”颜司卓抢过他的护照摔在地上,

“和我爸吃了顿饭,就打了退堂鼓,我说为什么没让我跟着,搞了半天是早就做好断了的准备。”

“权芮给你洗脑了几次,也就三次吧,还是说有我不知道的,”颜司卓发狠地掐着他的手腕,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为什么总是不肯听我的话!”

王晋的表情,由开始的疑惑,到无奈,最后,恢复冰冷。

这样的冰冷颜司卓也不是第一次见,但次次都烧得他心窝冒火。

王晋低头看着地上的护照,许久,嘴里飘出两个字,“松手。”

颜司卓满脑子的炸弹只留下燃后的灰烬,他死死地瞪着他。

王晋抬起脸,眉宇无波,“Denise让我回去和她谈谈,说是我岳父他们都知道了我要离婚。明早飞新加坡。”

“。。。。”

颜司卓脸色一滞。

“你父亲没有为难我,只是提醒我想办法安顿好我岳父他们,”王晋说,“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颜司卓一下子松开了他的手腕。

他转过身,闭了闭眼,用力捶了下自己的额头,咬住了嘴唇。余怒被生生勒断后残留的懊悔,逼着他将急促的呼吸扼了下来。

王晋捡起护照,重新装回包里,把行李箱拖到玄关,“去收拾东西,这次在新加坡可能不会只留一天。”

颜司卓轻步走过去,从背后把他拥在怀里。

他的胳膊越收越紧,手背发白,血管狰出,“对不起。。”

王晋没说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颜司卓颤声道,“我以为你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