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6页)

不过今天城里的狂欢帮了我的大忙,因为工人们为了方便进出和利用独轮车来推东西,在和墙壁交接的淤泥上铺了临时的道路。所以我只要沿着它一路走到她家一楼的窗户就好了。其他房子都没有人,连那些老太婆也出去庆祝了,这意味着将不会有人跟踪我,不会有人看到我手扶墙壁,背对着干涸的河床,一点点地走过去。淤泥有多深呢?比一个侏儒还深吗?被威尼斯的臭水沟淹死。最好还是不要去想这个了。天哪,她该有多害怕呢?我在想。一个女人一辈子都在偷东西和骗人。或者愚弄的人越多,偷蒙拐骗就会变得越容易?

我来到窗前,是一扇玻璃窗,做工很粗糙,安在一个摇摇晃晃的窗框之中,插销锈迹斑斑,我稍微用力就把它推开了。墙那边落地的高度比我爬上去的高度要高,我判断失误,跌了个狗吃屎。不过我虽然向来身手笨拙,但还是知道摔倒的时候要怎样才能伤得更轻,我很快恢复过来。

我站稳了脚跟。映入眼帘的东西很少。房间很小,而且四壁萧然,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我走进另外一间房子,跟刚才那间一样小。但这一间不同:简直是一个药店。我的眼光所到之处都是一些破架子,架子上堆满了穆拉诺岛上那种玻璃瓶子和罐子。这些瓶罐里面装着各种草药和粉末——我认出有鼠尾草、茴香、酒石和胡椒,还有一些像面粉的东西。她这里的调料比莫洛还多,只不过她的并不用于烹制食物,而是用来和一些脏臭的液体或固体混在一起。那里有肮脏的金黄色尿液,黑红色的血液。一个盒子装满了各种形状和大小的蛋。一个用卤水保存某些动物器官的罐子。有个瓶子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凝固的脂肪。在这些架子下面,我找到几块磁铁,几只保存完好的狗爪子,还有一些卷起来的羊皮,上面写着各种希腊字母:欧米伽,阿尔法之类的。看来疏浚船不只是个巫医,她也兜售占星术呢。去年有个前牧师遭到了刑罚和放逐。那人除了听人忏悔之外,还替人算命,声称他能预测政府的选举结果。他生活在一个贫民区,但人们在他的地板之下挖出一大袋金币,因为假装能够操控未来也是一种利润丰厚的生意。

我从火炉拿了一根铁叉,回到卧室。那个箱子很破旧,应该很容易撬开。干吗不撬她的箱子呢?我想要她知道她的身份已经败露,想要她尝尝被别人侵犯的滋味,谁叫她经常侵犯别人呢。箱盖打开了,里面是一些衣服——旧的裙子、贴身内衣、面纱和短裙——我的手刚碰到它们,这些衣服的味道就把我包围了,那是她身上独特的气味,还有一股更香的味道沁入我的心脾,也许是她自制的香水残留的香味吧。我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继续往里掏。我在找什么呢?一盒假的珠宝?一袋金币?还是从其他人家里偷来的财宝?

如果她有什么赃物,那也没有放在这里。或者她的赃物不是我要找的那种。我在箱底摸到一本小小的笔记本,包在一条面纱里面,它的线已经断了,有些页面脱落。我打开了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的,一行接一行,字迹很小,间或插着表格和图案,还有加了注释的人体各部位草图。我没料到她的知识这么渊博。但更让我吃惊的是她还写下了某种由字母、数字和各种符号连在一起构成的密码。这些当然都是秘密,但我连一句都识不破。我只能肯定这是一些账目,记录着日期和人名、病名和方剂。

天哪,她虽然在某些方面是个骗子,但却不是什么都骗人。

我把它放回去,手指碰到别的东西,在箱角深处。我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我刚一打开就知道它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不过它到底是什么我又说不上来。盒盖的背面是镜子,最好的那种,非常清晰,下面摆着一块黑色的布,布上有两片弯曲的乳白色圆形玻璃,这两片玻璃小得凹陷处只能装一滴雨水或者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