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规反抗分子(第2/29页)

不过,这种理所当然的每一天,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这世界没有好心到一直置你于不顾,开始工作的铃声一定会响起。

注意到那个年轻人,是在年假过后的星期一,暖洋洋的阳光洒落在彩色瓷砖人行道上的午后时分。我拿着鸡毛掸子在店头把跨年的灰尘从水果上掸落时,注意到他的视线。那是一种拼命到甚至会让人感受到物理压力的视线。

我头一抬,发现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正从西一番街的人行道底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家的店看。会不会是我在哪里设陷阱猎捕过的家伙呢?“复仇”这两个字让我的背脊发起抖来。不过,知道我一向行事如何的各位,应该都很清楚吧。只是那年轻人的视线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店头的特卖品菲律宾香蕉而去。

这个年轻人注意到我在看他后,好像从梦中醒来似的别开眼,轻轻拖着右脚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牛仔裤好像穿很久了,已经有自然形成的磨损,在大腿的后面开了个洞,底部的地方松垮垮的。黑色羽绒服的破洞就像有蜈蚣帮忙补过一样,肩上的黑色大肩包是斜背着的。他全身略往右侧倾斜的背影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是不是他脊椎侧弯呢?这么年轻又奇怪的孩子。我这么想着,又回头去掸水果了。当然,我也彻底忘记了那小子的事。

毕竟,池袋是东京屈指可数的起讫站,我不可能记住走过站前的每个人的脸。

不过,那小子很特别。

每隔九十分钟,他一定会走过我们水果行前面。他每来一次,就会以热切的视线看着我们店头的商品,草莓、香蕉、苹果和洋梨。就在他进入第四次绕圈时,我在店门口迎接他到来,手上还拿着招待他的菲律宾香蕉。他给人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而且很少有年轻人一整天在池袋这样绕着圈子走的。或许这会是可以用在专栏里的好题材。

在建筑群的夕阳天空下,那个年轻人又走来了。他的脸色讲好听一点,是下了霜的土色。拿手指去戳的话,好像就会有手指的形状凹进去一样。察觉到我时,小伙子露出吃惊的样子,然后又变成难为情的表情。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肚子饿了吧?这个请你吃。”

仔细一看,是个还蛮帅的年轻人。他很害怕,连手都没有伸出来。

“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个到了明天早上,就会丢进厨余袋里了。”

他的声音和身体一样细,而且没有元气。

“可是我没有钱。”

那是已经满是茶色斑点、熟过头的香蕉,满满的一盘只要一百日元。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客气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你就吃吧。”

我把一串香蕉硬塞给他。年轻人维持着恍惚的状态,收下软绵绵的香蕉。我咧嘴对他笑了笑后说:“不用钱,但是说代价好像有点那个……总之能不能把你的事情讲给我听呢?我叫真岛诚,在某本杂志上有个连载的专栏。”他就这样站着,以发抖的手剥开香蕉皮,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三两下在我面前吃掉三根香蕉后,总算恢复像个人样的表情。

“这是我今天最早吃进嘴里的东西。谢谢你。如果我的故事还可以的话,请让我帮忙。不过我的生活状况很糟,没办法拿来写什么专栏吧?”真是个有礼貌到不行的穷人。

我们前往的是建在池袋西口公园内侧的东京艺术剧场。这里的咖啡店总是有空位,是车站前鲜为人知的好去处。天气再怎么暖,毕竟还是隆冬。太阳一下山,坐在圆形广场的长椅上可就难受了。总之,那是屁股坐起来好像冰到冻僵的不锈钢管长椅。

在位于二楼的咖啡店入口处,他迟迟不肯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