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余生妈妈(第3/15页)

小由以往上的视线观察着我的表情。“为什么呢,阿诚?”

“不好意思,明天我要为杂志的专栏去采访,和别人有约。那是两星期前就约好的行程,绝对无法更改。”

我要去采访一位池袋的创业家,他的唱片行专门销售一九七〇年代朋克摇滚的黑胶唱片,大受欢迎。据说他现在在东京都内的店面共达五家,是个四十岁了还把金发抓得尖尖刺刺造型的男子。

“这样啊,真是难办啊。一志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也可以自己看DVD了,并不是那么难带。”

“是哦。”

如果是老妈,一定会说“你就算取消采访,也要给我照顾一志”吧。虽然就某种立场来说那么做才是对的,但当时的我根本不可能预知这种事。

“你有什么事吗?”

小由叹息般地说道:“去听演唱会,是我年轻时喜欢的歌手。”小由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但这个单亲妈妈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吧?她奉子成婚,生下孩子,在离婚后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育孩子。每天的这种生活,或许就像是磨损掉青春的磨床一样。

“我在和一志过两人生活的这两年间,一天都没休息过。晚上要工作,白天要带孩子。是一个朋友说多一张票,临时找我去的。难道我稍微喘口气,也是一种奢侈吗……”

我也感慨了起来。“小由的娘家没办法帮忙吗?”

一志的母亲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没办法啊,因为我爸妈也离婚了。我妈要工作,没办法请她照顾一志。”

“这样啊。无法帮你的忙,真抱歉。”

小由突然冒出偷笑的表情。“没关系啦。光是这样好好听我讲话,阿诚已经比别人好了。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既不会听我讲话,连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就好像我们这些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透明的家庭就这样一个一个诞生。我直直地看着在圆形广场中跑来跑去的小男孩。一志一下子拍手,一下子抓花瓣,一下子又跌倒了在那里哭。这孩子真的不存在于此时此地吗?我出神地凝视着这个透明的小男孩。

第二天,我按照预定计划去采访,地点是池袋大都会饭店一楼的咖啡厅。采访的内容可有可无,中年男子好像只要工作碰巧顺利,就会露出一副“天下尽入我手”的表情。对于这个金发疯狂的摇滚乐迷,我只有顺着他的话附和一下而已。

因此休市后的第二天,我大感震惊。老妈的声音叫醒了我,我一从枕头上抬起头,她就在我那间四张半榻榻米的房里,把报纸摊开在满是伤痕的书桌上。“阿诚,前天小由拜托你什么事?”那种声音几乎算是在斥责我了。

“一大早就吵死了!我昨天整理录音带,现在睡眠不足。”

我只睡了三个小时。老妈以刽子手般的眼神看着我,向我递出报纸。那是全国发行的报纸的地方版,我们这里是池袋,因此是城北版。

“什么事啊,小由不可能上新闻吧?”

“你别管,读就对了。”

我浏览了老妈指着一篇不起眼的报道:

三岁男孩从阳台跌落

九日晚间七时,在丰岛区千川一丁目,大贯由维小姐(二十二岁)的长男,一志小朋友(三岁),不小心从自家三楼的阳台跌落。由于跌在人行道边栽种的植物上,只撞击到右手臂,受了轻伤。事故当时,妈妈由维小姐正外出观赏演唱会。大贯小姐家只有母子两人生活,据信一志小朋友是因为爬上阳台上的洗衣机玩耍时翻越栏杆的。

读完报道的时候,我跪坐在棉被上。我心想,惨了,要是我取消采访,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什么嘛,这篇报道的写法,好像单亲妈妈去看演唱会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仔细想想,我从小时候开始,我家老妈就经常晚上去看戏或看电影。我很早就觉得,大人都是喜欢晚上出去玩的。这种夜晚我不外乎看看电视,或是早早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