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第3/3页)

脑内思绪如同乱麻纠葛,叶正阑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心灰意冷,终是难掩颓丧地向堑天垂下了头去,躬身行礼:“我这便去通传各宗。”

心虽寒,眼虽冷,傅断水却仍是一脸肃色,仍是跪得端正,静静听他们说着,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处置,直至堑天终于挪眼看向了他。

沾上了“魔”字的宗徒,与废人何异?还得劳他费心设法替他正名……不再对自己这亲徒另眼相看,堑天的眼中只有冰寒:“将他带下去押着。在成功诛杀魔物前都不得放他出来!”

……

今夜的晚风似乎有些轻狂,不由分说地撩散了雁鹭湖面上的薄雾,吹凉了玉烟满宗的玉砖,席卷过空无一人的刑堂,吹拂过一众月白色的衣裳,将他们腰间的佩玉拨得叮当,又掠过一面面绣着烟云的旌旗,将那旗面吹得砰砰作响。

山雨欲来。

只是山雨欲来,这风也吹不到千里之外的聚沧。

聚沧山临海,晨时的风景总那样辽阔壮美。

艳阳高挂在空,被绢布包裹着的双剑就挂在手边,秦念久将一头银丝高束在脑后,独自悠然靠坐在悬崖顶边的一棵老松上,垂眼把玩着手中尖锐的梧桐木碎片。

山上各样法阵已经设好,国师所创的那术法也经他之手改良后练得纯熟——遥想上一世,叶正阑回宗后隔了足有两日方才召集齐人马前来,今世他们有了经验,来得该要快些。毕竟“趁其病,要其命”么,各宗门断然不会放过他这将近入魔的虚弱之际,按各宗门所在的方位估算,约莫……过一阵就到了?

天还未亮时,谈风月便匆匆设阵启程去了“敛沧”寻那月隐仙翁的洞府,想来现下应该仍在渡海,就算发觉了金钟有何异常,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兀地意识到这还是这一世以来头一回与那老祖分开,秦念久不禁轻抿起唇,摇了摇头。啧,该说那老祖是关心则乱么?连这样明显的破绽都没能发觉……不过倒是遂了他的意。

——仍是那句话,这是观世宗人的仇怨,与他谈风月无关。

并没像他一贯地那般举目眺望着海景,而是偏头看着山林葱葱的观世宗门,他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衣摆,姿态仿佛当初坐在交界地中的泉水旁般懒散,唇角亦是幅度极浅地勾着,唯独眼底中暗含着一抹郁色。

脑仁中裂痛难消。

——有时他也会想,若他仍是那个身染怨煞之气,不记来处、亦无归处,就连名姓都是向旁人借得的青年该有多好。无谓背负这许多情仇。

可惜他是秦念久。

微风悠悠,自远处吹拂而来,似将一股不祥之意挟带了来般,轻抚过他的脸颊,拨乱了他银白的发梢。

遥遥之外,有窸窣人声渐逼渐近,伴随着滚滚闷雷之音。

远眺了那逐渐逼来的乌云一眼,能依稀看见有面面旌旗正飘摇。秦念久似笑似叹地轻轻“哎”了一声,随后眼神一变,面上尽显沉着冷肃,猛地将那枚梧桐木碎片扎入了手臂。

脑中裂痛、身上魔气与虚弱感皆为那灵木所镇,弹指间退散了个干净。紧抓住了这片刻的清醒,他抬手一攀顶上松枝,反身遁入了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