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第2/3页)

叹一声真是难说动这人,纪濯然轻声咳了咳,“是我……是本宫思虑不周,差他们伺机近身去一探国师,这才……若出了什么事,应当错在本宫才对。”

傅断水终于正视向了他,口吻较往日更凉,眼中亦无甚温度,“太子非我宗人,无需守我门规,自然罚不到太子身上。”

……好么,原来还是气他安排得有失妥当。纪濯然歉然地看了那两个少年一眼,而后闷闷笑了起来,与傅断水道:“你与我有私交,不也违规么,怎么这般严于律人宽于待己的——”

傅断水微一垂眼,没应他的话,看着他将阔袖一挽,屈尊俯身拉起了两个少年,“好了好了,罚过便够了,还是正事要紧。明夜又是宫宴,还需与那谈秦两位仙家讨论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动作呢。”

意在替这两个少年解围似的,他也不等傅断水反应,便自顾拉着他们往院外走去,“事不宜迟,马车已在外头候着了,这启程就去谈府吧。”

叶尽逐与叶云停跪足了一夜,双膝两腿皆酸麻疼痛不堪,龇牙咧嘴地不敢言语,傅断水居然也没出声阻拦,只抿唇站在原地,不知正想着什么,就这么任他俩踉踉跄跄地被纪濯然拉走了。

片刻,他才无声一叹,缓步跟了上去。

晨日直照,马车稳行进城,不大的车厢内静坐着四人,皆是不语。

纪濯然嘴角惯挂着抹轻浅的笑意,偏头看着布帘外的城景,叶尽逐与叶云停逃过一劫,想当然地不敢出声,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垂头沉默着,傅断水本就话少,断不会挑些话题来说,只微垂着眼,将视线空放在纪濯然翻卷起的衣袖上。

纪濯然贵为太子,所穿的自然是最上乘的锦缎,袖上精绣着明月水流,下露出一截美玉似的手腕——

傅断水视线微顿,移开了眼。

少有人知道,那截锦袖之下的手臂上有几片淡粉的浅疤——美玉有暇。

那是他幼时坠崖,被山石剐蹭出来的伤口。

大概是命也是运。那时他亦还年幼,有宗内一位长老给他指了块灵气丰韵的宝地,命他去那处清修数月,他便依言去了,因此得以增进了修为、磨练了心性,亦因此得以结识了一位……知交。

那宝地位于一座灵山的断崖之下,山腰处有一寺名曰灵显寺,据说十分灵验,香客络绎不绝,但他在那处待了将近半年时间,却一次都未曾上山去看过,以至于时隔经年,再回想起来,已不记得那山那崖是个什么景象了——该就是一片青绿,有山有水的吧。

……反倒是于崖下拣着这小皇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半年间,眼中所见唯有一片青绿,与他相伴的唯有树枝孤鸟,忽听见了几道气若游丝的痛呼,还当是自己独自待了太久,出现了幻觉。循声探去,便在崖下林间见着了这遍体鳞伤的人,正闭着眼皱眉闷哼着,眼尾处的一枚红痣似血滴般鲜艳——倒也没哭。

宗门有律,需救苍生于危难,于是他便走过去,将他救了起来。

……后来总听他说自己天生皇命,定与凡人有不同之处,想来也不无道理。诚该说他命大,被蟒蛇惊吓了一遭,好在没从山巅坠下,而是自山腰处摔了下来,下落时又被崖上不少横生而出的树桠拦了几道,落得较缓,因而没摔出个好歹来,只被那粗粝的山石划开了他所穿的锦缎,磨得身上端是皮开肉绽,看着狼狈不堪。

幼时的他药理尚可,剑诀亦熟,却还不甚精通治愈之术,勉强替他摘来各样药草止了血,镇住了内伤,又磕磕绊绊地试着拿素心诀给他疗伤,虽称得上有效,却终是因他术法不精,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几片浅疤。

而后相识了,相熟了,日子亦久了。纪濯然从皇子成了太子,他的修为亦日益精进,再不会为区区一个素心诀犯难,但每每见着他手上的旧疤却仍是难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