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梦醒之际,似有人半带忧虑半带恼怒地唤他们二人的姓名:“——醒醒,醒醒!”

转瞬梦散,睁眼醒来。

不真实感渺渺消退,高悬的心亦归了位。眼前所见的还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床梁、幔帐……和倚在床架上一同醒转过来的谈风月,一旁却多了个满面忧色的宫不妄——

……她老人家怎么来了?!

谈风月尚还有些头晕,抿唇捏着鼻梁,秦念久则一骨碌坐了起来,怎么想的便怎么问了,“……宫姑娘怎么来了?”

他还有脸问?!宫不妄秀眉紧蹙地看着他,忿忿咬牙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二人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怨煞之气都快冲破结阵了!”

想她好眠直至夜深,蓦地被四散的煞气扰醒,出来一瞧,满城鬼众被惹得惶惶不安,正遍街乱晃,结阵更是异动连连……她又是扶阵又是给鬼众安神的,简直忙得焦头烂额,待事态稍安定下来,天色都已然大亮了,她再往这煞气源头一探,却见这二人正双双睡着——

若是结阵被破,祸及了青远,那姓谈的也就罢了,这姓秦的要应了那“不得好死”的誓可待如何!她面上带着些没休息好的疲态,眉梢眼角里都是薄怒,话音虽冷却又难掩担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秦念久一不知该不该跟她交待清楚,二又不知要由何交待起,只能头疼地拿手掌叩了叩额头,“呃……我……”

“呃什么呃,你什么你!”宫不妄显然无甚耐心,又急又怒地道:“问你话,如实作答便是!”

适才梦醒,便要听她叽喳……谈风月心觉烦躁,凉凉扫了宫不妄一眼,听那阴魂又“呃”了几声,才语带迟疑,避重就轻地答道:“……是我没睡安稳,不小心让噩梦给魇了去,才以致怨煞之气外泄……”

秦念久说着,边偷偷瞄了一眼宫不妄,见她衣裳都未换齐整,又面有疲色,猜她应是好生忙乱了一番,便满带歉意地补了一句:“……给宫姑娘添麻烦了。”

他才从那可怖的幻象中脱身出来,心仍不安,话音也软,平添了几分委屈之意,落在一贯吃软不吃硬的宫不妄耳中,倒让她稍熄了些火气。

还惹得谈风月怪怪地看了他一眼。

总归有她操持得及时,没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来……宫不妄心火虽熄,那股隐隐的担忧却还在——毕竟他们也以相处了有段时日不是?她硬邦邦地冷哼了一声,无暇理会那姓谈的,一双凤眸只挂在秦念久身上,“看你半点不意外的样子……该不是第一回 犯这毛病了?”

确实。虽然性质不大相同,但若算上在红岭客栈的那次,这该是第二回 了……秦念久无奈地点了点头,又试着替自己辩解道:“这梦的好噩也非我所能控制……”

怨煞之气于人有害,于魂有伤,若他时常失控,便多少是个祸患……宫不妄稍显犹疑地看着他,“你经已还魂成人了,也没法子将身上的煞气消除掉么——是不是,非得将你的尸骨敛回来不可?”

见她一没想着要将这阴魂诛之后快,二没提要将他逐出城去,反倒替这阴魂想起了办法来,谈风月薄唇抿得愈紧,不着痕迹地往那阴魂身侧挪近了几分。

秦念久全不像他那般还有闲心想东想西的,只记挂着那来得蹊跷的魔气,眼中忧思沉沉,“或许吧……可也不知该去哪儿寻。若是能有办法回阴司一问就好了……”

却见宫不妄暗暗松了口气,挑眉道:“这还不容易?”

秦念久一懵,“啊?”

不怪他讶异,毕竟天上仙界、世中人间、地下阴司,三界泾渭分明,是互犯不得的——该不会是想让他死回去吧?

琢磨着宫不妄总不会那样狠心才是,他小心翼翼地道:“……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