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京城内有名的华茂湖附近这日格外热闹,无数文人墨客对湖边的莲花诵诗饮酒,说及今晚即将登台的灵秀楼新花魁,多有向往。

灵秀楼与普通青楼不同,除却楼内普通女子,凡是有些名号的皆有艺在身,或弹琴赋诗,或谱曲舞蹈,而花魁为其中直最,但凡有一样不如人都会被比下去。若花魁是男子之身,甚至于科考一路也能闯下些名堂。

是以现今去灵秀楼不仅非是有辱斯文的事,还很是风雅,若能与花魁长谈一番,那便是天大的幸运。

只是灵秀楼等入夜才会开始营业,现在去也不过是吃个闭门羹罢了。

如此一来,灵秀楼前不远的华茂湖自然成了聚集的好地方。

湖边有专经营花坊的商贩,在平日可以请灵秀楼的姑娘来坐上一坐,今日则都是文人或江湖客了。

江湖客中有男有女,坐在船上荡舟游湖,却有人表情苦大仇深,不像是来玩的,像是来寻仇的。

裴缙的目光在那些江湖人身上转了转,听耳畔嗤笑一声。

二皇子荆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执起酒杯推到他身前:“不过是一帮四六不识的江湖莽人,有什么好看的?”

四六不分的江湖莽人?

裴缙——如今的荆缙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进宫当日真如玄衣客所说,滴血之后他们在殿中休息至午后,安姑姑来请他们去见太后。

在此之前,李嬷嬷曾告诉荆缙,早先他娘进宫的时候,太后就对她多有不喜,安姑姑自然是随了太后的态度。

果然一进到屋内,就见太后坐在软塌中,两旁是衣着华贵的大小妃子,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看戏的,默不作声的,明里暗里拿话挤兑的,各色各样就是没有示好的。

他和李嬷嬷站在中间,被晾了好半晌。

最后还是皇后打了个圆场,让他们在边上坐下。

皇后就是二皇子的亲娘。

说来有趣,当朝的皇子除了大皇子年过二十,被封了个没什么作用的王位,别的皇子都还没到年纪,二皇子荆纭还要过上几天,据说日子与皇帝寿辰同期,所以二皇子一直以来都挺受宠。

荆缙猜,这也是让他与二皇子交好的原因。

滴血认亲的第二日他就上了皇室玉碟,正式改名荆缙,但这不代表他的处境有所改善。皇子十六岁应出宫建府,而他十七岁排行第六,前几位都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这几天他却没听到任何给他建府的风声。

在宫内没娘的皇子公主若是不受宠,那实在是不好过,不说宫女端过来的饭菜是凉的,就算份额也比别处少,若不是在柳树村的时候他们常连饭都吃不上,怕是早要忍不住了。

而与二皇子偶然遇见交好之后,宫人的态度瞬息翻转。

不由让他暗嘲,最是奢华的地方,连变脸也是最快的。

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没有弄懂。

这几天接触,几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知道有一黑一白两双胞剑士在康城救了他的命,却都认为“不过尔尔”。

再问,具纷纷表示“还能比得上满朝的精兵良将不成”。

荆缙没有反驳,而是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皇兄说的是。”

荆纭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长者风范的道:“皇弟,你要记住,皇室乃天子血脉,怎能因那些贱民手中的刀剑而感到畏惧呢?他们再强,遇到皇室兵将,也不过是臭鱼烂虾,只会慌忙逃命而已。”

“皇兄教训的是,缙晓得了。”

在他们的花舫后面,是唐蔓蔓与蓝浅鹤几人的游船,白衣客抱剑坐在船头,玄衣客以同样的姿势坐在船后,像是两尊门神,从未被这样守护过的蓝浅鹤简直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撑船的是盲医这个瞎子,他真怕盲医一使劲,撞到别人的船上去。

唐蔓蔓趴在船板上,整个人都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