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5页)

周围陈腐黯淡的一切,与那鲜艳至极的颜色均是割裂的。

侧躺在床边的男人发辫没有解开,但凌乱散下的部分,略微盖住了他的一点侧脸。

没被诸伏景光挡住的光也打在了他的脸上,金色光晕将白如雪的眼睑照得近乎透明,又穿过细密微翘的淡红睫毛,经历岁月沉淀而成熟的俊美面庞笼上了一层薄光,宛若圣洁神像般安然。

身下与身周尽是脏乱也无所谓,他仿若只是心血来潮找了个地方午睡,所在之处便有温暖的阳光,从而把自己变成了宁静画中的风景。

只是有点困了,所以安心地睡着了……吗?

三年后回归的友人与苍白虚弱的形象相隔太远,这时自然也是,眉眼间寻不到半点痛苦难忍的迹象,贴着脸的红发好似活跃的明火,看到的,的确是祥和舒适的睡颜。

诸伏景光差点就信了。

——如果他没发现不知何时落到床板下最暗处的手机的话。

友人的左臂有大半伸过了床沿,衬衫袖口下,失了力的手腕空悬着向下倾斜,五指微微蜷向掌心,像是曾经抓住过什么,又在某个瞬间无声松开了。

“……”

这个画面。

这个人。

……怎么可能是“平静”的呢!

仿佛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茫然地重复,发生了什么?他又在组织里遭遇了什么?不应该,他绝不该沦落至此。

“千……”

诸伏景光只呢喃出一个音节便咬牙,不经考虑就要冲到友人身边。

可他刚迈出半步——准确的说,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抬步的动作。

他的身形好似遭遇意外重击,冷不防地顿住,上挑猫眼里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错愕。

就在闯入者作势靠近之时,至少表面仍算“平静”的安睡者睁开了眼。

诸伏景光没能捕获到对方眼睑抬起的霎时,好像自己刚从克制不住的恍惚中清醒,便已然处在了那只绯瞳的锁定之中。

身体莫名无法再动的男人顿时意识到,这只是“锁定”,千穆并没有“注视”他。

一如野兽的直觉,即使意识在黑暗中沉淀,躯体仍会对踏入自己领地的闯入者投来冰冷的警示。

红发男人远远没有清醒。

他只是本能地睁开了眼。

这一眼,却让诸伏景光瞬间如酷寒时坠入冰窟。

“千……穆?”

男人的额间渗出了汗水,如他此刻的心情那般泛冷。

没有回答。理所应当不会有回答。

昏暗中的眼睛冷漠地“锁住”入侵者,红得诡谲,眼瞳深处的空洞定格不变。

诸伏景光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不管他震惊地确认多少次,友人的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都从深红变成了纯粹的黑。

黑发男人一时不能接受现实。

在他的印象里,友人每一次看向他和其他人的目光,纵然因场景不同略有差异,但本质必然不会改变。

以藏得极深晃眼还很难找的温柔做基底,加入视情况而定的表演性质的冷淡,再调入适当的视情况而定的嫌弃,再放点拿无辜朋友们当乐子时的愉悦狡黠做装饰,最后扣上时厚时薄的一层玻璃罩伪装——好啦,这就是源千穆看朋友们时的眼神!

过去玻璃罩再厚,好歹他们也能看个六七分清,可越到后来,像绯红宝石一般美丽的那双眼里,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见的次数越来越多,重逢后的见面更是如此。

诸伏景光在寻找友人的路上就想,他要保护重新绽开的玫瑰,却又要将外层的玻璃罩取下,那动作必须格外谨慎,还要用更小心翼翼地为它挡住风雨。

透过玻璃罩看到的玫瑰是娇艳鲜活的,仿若扎根在足够丰饶的土壤,享受着美好的阳光和雨水,怎么看都不需要旁人挂怀。

但玻璃罩下真正的玫瑰是什么样,只有他取掉那一层,亲眼所见后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