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4/34页)

回家的路上,父亲会在街边小摊上买两份冰激凌。当皮埃罗手里的那份掉到地上时,他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儿子。

每当家里发生争吵时,皮埃罗就会努力回想这些往事。然而几周后,在家里的前门廊爆发了一次争吵。有一些邻居讨论起了政治——不过,这次不是那群反对皮埃罗用德语唱《马赛曲》的邻居。他们激烈地讨论着,声音越来越大。一些旧账被翻了出来。邻居们离开后,皮埃罗的父母却陷入了激烈的争吵。

“如果你再这样喝下去,”母亲哭喊道,“酒精会让你说出更糟糕的话!你不知道自己是多么让人失望吗?”

“我只是想借酒消愁罢了!”父亲大吼道,“对于我见到的事,你一无所知,当然也不会理解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感受!”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母亲边说,边走近父亲。她挽起男人的手,说道:“威廉,我知道这些事情让你很痛苦,但也许是因为你从来不肯理智地谈论它们。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痛苦,说不定……”

埃米莉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威廉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他打了母亲)。父亲第一次这样做,是在几个月前,虽然事后,他发誓绝不再犯,但他屡次违背诺言。埃米莉十分沮丧,但她总能找到理由原谅丈夫的行为,当她发现儿子在卧室里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后大哭起来,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不能怪他。”母亲说。

“但他伤害了你。”皮埃罗说,他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趴在床上的达达尼昂看了一眼皮埃罗,又看了一眼母亲。它跳下床,用鼻子在皮埃罗的身边蹭了蹭。每当皮埃罗心情不好时,这只小狗总是能马上察觉到。

“他生病了。”埃米莉用手抚着脸说,“我们爱的人生病了,我们应该帮助他,让他尽快好起来。但前提是他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但如果他不愿意……”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皮埃罗,我们搬走好不好?”

“我们三个人吗?”

她摇了摇头,说:“不,只有你和我。”

“那爸爸怎么办?”

母亲叹了口气。皮埃罗看到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不知道,”她说,“我只知道,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皮埃罗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五月一个温煦的清晨。那时,他刚过完4岁生日。厨房里到处都是被扔得乱七八糟的空酒瓶。父亲一边用手捶着头,一边大喊着“他们在那儿!他们全都在那儿!他们来找我复仇了!”之类的话。皮埃罗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父亲从碗柜里拿出盘子、杯子和碗,将它们摔了个粉碎。母亲用双臂拦住他,并恳求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他扇了她一耳光,嘴里喊着些不堪入耳的话。皮埃罗捂着耳朵,和达达尼昂一起跑进了房间,藏在了衣柜里。皮埃罗全身颤抖,强忍着泪水,因为他知道达达尼昂不想看到他有一点儿不开心。小狗呜咽着、蜷缩着躲进了男孩的怀里。

皮埃罗在衣柜里躲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当他从衣柜里出来时,父亲已经不见了。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的脸上有些瘀青,还有些血迹。达达尼昂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低下头舔着她的耳朵,试图叫醒她。

皮埃罗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鼓起所有勇气跑到楼下安歇尔家。他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一直指着楼梯。布朗斯坦太太透过天花板已经听见了楼上的动静,但她不敢妄加干涉。皮埃罗一来,她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

皮埃罗和安歇尔面面相觑。一个说不出,一个听不见。皮埃罗发现身后有一沓纸。他走过去,坐下来,开始阅读安歇尔的新作品。他发现,沉浸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是一种惬意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