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3/5页)

商细蕊平时就不听这种屁话,现在更不要听,与范涟眼瞪眼的问:“熬的参汤呢?熬得了没有?”

范涟嗨呀一叹气,走了。

二奶奶气得肋骨疼,哭过一场骂过一场,晚饭只喝了一碗山药粥,坐床上问范涟:“那几个瘟神走了没有?”

趁着程美心不在跟前,范涟鼓起勇气,笑着说:“姐,要不让商老板待着得了,他没那么大毛病,还省你一份劳力。”

二奶奶听了,哆嗦手指戳范涟的脸:“这是人话吗!他哪儿像个正常人?把你姐夫交给他?”说话,趿上鞋子就要起来。范涟与盛子晴、四姨太太连忙上前搀她。二奶奶头还晕着:“他没毛病就是我有毛病!不行……我得去看着点儿。”

那一头,安贝勒与杜七也在劝商细蕊走,因为他们理智上同样觉得,商细蕊强行留在程家确实不大像话,挨打挨骂就不说了,看程凤台这模样,一时半刻醒不来,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在这待到几时算完呢?不过白费吐沫。商细蕊现在就连吃饭,也要看着程凤台往下咽。这时候要他走,就是要他的命。

二奶奶进屋来,白天的妆容已卸,此时显得苍白憔悴。她没有程美心的盛气凌人,看着是个讲理的人,同客人点头问好之后,在床前绣墩上一坐,与商细蕊床里床外守着程凤台。二奶奶这一阵子身心俱疲,而且深闺妇人,在家里骂丈夫打孩子调教姨太太自有一套本领,面对外客,总是腼腆。二奶奶不言语,安贝勒与杜七反倒不自在,搭讪着与二奶奶说话。程凤台的现状,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惨字,一想起来,二奶奶就要擦眼泪,弄得他们也不敢再说了。

方医生过来换今天最后一瓶药水,这一瓶是消炎用的,像水龙头里拧出来的那样透明。商细蕊仰脖子望着,忧心忡忡说:“参汤还不来?”

二奶奶飞快看他一眼,不忿地说:“没有参汤。”

商细蕊落寞道:“你们要饿死他了。”

二奶奶胸口急剧起伏,按着怒气瞪着他,想说什么,又不屑于说。方医生察言观色,给商细蕊解释:“程先生这个状态不能喝汤,如果呛到气管,会引起肺炎。”

商细蕊不与他争辩,捞过床头一只茶杯含一口,紧接着嘴对嘴哺给程凤台,一手在程凤台颈后一托,另一手一捋他喉咙,眼见得喉头轻微一动,真就咽下去了!

二奶奶看得一呆,随即放出喜色,连忙招呼厨房开火,亲自去炖人参红枣汤。方医生虽然赞同病人进流质的益处,但是对家属视参汤为救命良药的观点很不理解,还有这一位先生——方医生入京以后才来的曹家,不认识商细蕊的真人,见他年纪轻轻,长衫马褂,说话老气横秋的,盘腿坐在病人床上,像一尊哀伤的佛。

参汤炖好,二奶奶吹凉了搁在床头,商细蕊再从床头端过来,照刚才的法子这么一口一口地喂,过程殊为不易,程凤台不是每次都往下咽,一碗里商细蕊自己下肚得有半碗,完了又添。二奶奶陪嫁的上百年的老参,专门急救强心用的,药力极大,一顿喂过之后,商细蕊面孔醺红,醉了一样,鼻孔又出血了,他往回猛力地吸,安贝勒赶紧递手绢:“擤出来!擤出来舒坦!”这个症候喝些绿豆水便可立止,但是二奶奶讨厌他,不肯理睬他,问方医生说:“既然能喝汤了,以后是不是不吊水了?每天这么弄,手都肿了……”

方医生道:“可以先减少两瓶营养液观察一下。”时间已过了十二点,方医生留下一名值班护士,便回去歇着了。杜七熬了两天两夜,乏得很,思忖着现在程家用得着商细蕊喂汤喂药,大概不会再有冲突,何况他和安贝勒俩大老爷们在别人家后院里伴着女眷,算哪宗呢?范涟觉出杜七的犹豫,主动说:“七少爷和贝勒爷回去歇着吧,家里兵荒马乱的,怕照顾不周,不敢留二位,我替姐夫谢过了!”

杜七很有礼貌地欠腰向二奶奶的背影说:“程太太,现在当务之急是程二爷的伤病,其他一切,都等程二爷醒了再论吧!之前有失礼的地方,您多担待!我们也是情急!改日再来探望!”

二奶奶身子不动不言声,似是默许。杜七望向商细蕊,商细蕊不关心谁来谁去,只盯着程凤台。杜七心里默默一叹,感慨情之一字,百般磨人,怀揣忧愁心肠,拖着安贝勒走了。范涟送完客,也与妻子辞别。

屋里一下静下来,二奶奶守着长夜与孤灯,枯坐半晌。她望一阵程凤台,抹一阵眼泪,丈夫还没咽气,她已提前进入了寡妇的心境,想想膝下的几个孩子,往后日子真是无望啊!

商细蕊仿佛通了人性,垂着眼睛闷闷地说:“你别难过,他要活不成,我先替他报了仇,再来照顾你们娘儿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