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错阳差 十一(第4/6页)

“究竟哪两件事?”

“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譬如,我强烈渴望能同一个人跳华尔兹舞……我深入研究了华尔兹。我还独自一人抱着把椅子,足足练习了几个月,以便克服一旋转就免不了产生的眩晕,等我终于不再头昏眼花了……”

“那您渴望同谁跳舞呢?”

“如果我说是同您呢?……苍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成为跳华尔兹舞的能手,可是恰巧那时,您的祖母请了一位冉森派[212]教士当忏悔师,于是下令禁止跳华尔兹舞,而对那道命令,至今我还耿耿于怀。”

“您第二个愿望呢?……”朱莉一时心慌地问道。

“我的第二个愿望嘛,我这就告诉您。我曾经希望,这也是我的非分之想吧,曾经希望被人爱上……真正被人爱上……这个心愿产生于学华尔兹舞之前,我没有按时间顺序讲……我是说,曾经希望被一位女子爱上,她爱我要胜过爱舞会——我的最大情敌。我穿着沾满泥浆的靴子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要上车去参加舞会,一身盛装打扮,然而她还是对我说:‘咱们不去了。’真的,那是想入非非。一个人只应追求可能实现的事。”

“您这张嘴太尖刻了!总是冷嘲热讽挖苦人!什么也不放过,就是对女人也总这么嘴下无情。”

“我呀!上帝保佑,我可不是那种人!我主要还是讲自己的坏话。我认为女士们更愿意去参加一场愉快的舞会……而不是与我单独促膝交谈,这难道是说她们的坏话吗?”

“舞会!……盛装!……噢!我的上帝!……如今谁还喜爱舞会呢?……”

朱莉不大想为受责难的全体女性辩护,她觉得自己领会了达尔西的想法,而其实,这个可怜的女人所听到的仅仅是自己的心声。

“说起盛装和舞会,多遗憾啊,现在不是举行狂欢节的时代了!我带回来一套希腊的女人装,非常好看,您穿上一定很合身。”

“您把它画下来吧,收进我的画册里。”

“非常乐意。您会看到我的绘画,从我在令堂的茶几上用铅笔画小人的时候起,到现在究竟有多大进步。——对了,夫人,我还要向您祝贺呢:今天上午我在部里听人说,德·沙维尼先生就要被任命为御前侍卫了。这消息令我十分高兴。”

朱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达尔西没有发觉这种反应,继续说道:

“从现在起,还得请求您多庇护……不过,对您这新的身份,我从内心里不太欣喜,怕的是整个夏天,您要搬到圣克卢[213]去住,我也就不会有多少机会见到您了。”

“我绝不去圣克卢!”朱莉声音十分激动地说道。

“哦!那再好不过了,要知道,巴黎就是天堂,千万不要离开,除非时而去朗贝尔夫人的乡下别墅用晚餐,还得当天夜晚就返回。您生活在巴黎,夫人,该是多么幸福啊!而我呢,在巴黎也许不会久留。您想象不出,我住在姨母给我的那小套房里,感觉多么幸福。听说您住在圣奥诺雷城郊区[214],有人指给我看过您的宅邸。您一定有一座赏心悦目的小花园,假如建房的狂热没有把您的花径变成店铺的话。”

“谢天谢地,还没有占用,我的花园还完好无损。”

“那么,您哪天接待客人,夫人?”

“差不多每天晚上我都在家,您时而能去看看我,我会非常高兴。”

“您看到了,夫人,我的做法,一如我们从前所订的盟约仍然存在。我会不请自到,既不拘礼,也无须正式通报。您会原谅我吧,对不对?……巴黎已无熟人,我只认识您和朗贝尔夫人了。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而你们两位的府邸,是我在异国他乡唯一怀恋的地方。尤其是您的沙龙,肯定非常温馨。您那么善于选择朋友!您从前所定的计划还记得吗,打算一旦做了家庭女主人就实行?主持一个沙龙,不接待无聊讨厌的人,有时弹奏点音乐,无时不在地促膝交谈,往往不觉时间已晚;也绝不接待自命不凡的人,只有少数几个完全相知的人,因此谁也不必说假话,无须装腔作势……再有两三位聪明的女士(您的女友不可能不如此……),而您的府邸就是全巴黎最惬意的住宅。对,您是最幸福的女人,您也让接近您的所有人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