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巴 一八(第3/5页)

“让那些可怜的人去哭吧,留下那老头儿的狗命罢。老狐狸牙齿没有了,杀他干么?喂,瞿第斯·巴里岂尼!你该想到八月二日那一天,想到那本血淋淋的小册子,你胆敢假造我父亲的笔迹!他在那张纸上记着你的血债,现在你的儿子替你还了。老巴里岂尼,这一回我算跟你清账了!”

高龙巴抱着手臂,浮着轻蔑的笑容,眼看两个尸首扛进了敌人的屋子,众人也跟着慢慢的散了。她关了门,回到客厅,和上校说:“先生,我代我的同乡跟你道歉。高斯人会对一个有外国人住者的屋子开枪,我从来也没想到。我为我的本乡惭愧死了。”

晚上,丽第亚进了卧室,上校跟进去问她,村上情形这么紧张,随时可能受到流弹,要不要第二天就走,趁早离开这个只有谋杀与暗算的地方。

丽第亚小姐沉吟了半晌,父亲的提议显然使她很为难。最后她说:

“现在这位年轻的姑娘正需要人家安慰,怎么能把她丢下呢?父亲,你不觉得太忍心吗?”

“孩子,”上校回答,“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倘若你太平无事的待在阿雅佐旅馆里,那么我没有跟台拉·雷皮阿见面以前,决不肯离开这该死的岛。”

“既然这样,父亲,咱们就等着瞧罢。没走以前,先得知道我们是不是一点不能帮他们的忙。”

“你的心真好!”上校亲了亲女儿的额角,“我很喜欢看到你肯牺牲自己,减轻一些别人的痛苦。咱们留着罢。一个人做好事决不会后悔的。”

丽第亚小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时,她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便以为敌人要来攻打屋子了;有时她觉得自己很安全,但想着可怜的受伤的奥索这时躺在冰冷的地上,除了一个土匪的照料以外得不到一点儿别的看护。她想象他血迹斑斑,在痛苦中呻吟转侧。奇怪的是,她每次看到奥索的形象,始终是临别那天拿她的符咒凑在嘴边亲吻的模样……接着她又想到他的英勇,以为他今天的冒险是为了她,为了要早些和她相见。想到后来,差不多认为奥索是为保卫她而受伤的了。她便埋怨自己,但是更佩服他了。即使所谓一箭双雕在她心目中不像在勃朗陶拉岂沃和高龙巴眼里那么了不起,她也觉得很少小说中的英雄,在这样危险的场合表现得这样勇猛、这样冷静的。

她睡的是高龙巴的卧房。在一条橡木的跪凳[135]高头,墙上挂着一张祝福过的棕树叶,旁边还有一幅奥索的小型画像,穿着少尉的服装。奈维尔小姐把画像拿下来端详了半天,结果放在床侧,没有归还原处。她直到东方初动才阖眼,醒来太阳已经很高了。她看见高龙巴站在床前,一动不动的等着她醒来。

“嗳,小姐,”高龙巴招呼她,“你在我们这种寒伧的家里,不觉得太不舒服吗?我怕你根本没睡着。”

奈维尔小姐坐起来,说:“好朋友,可有他的消息吗?”这时她才发觉奥索的肖像摆在床侧,便拿一条手帕扔在上面。

“有的。”高龙巴笑着回答。

然后她拿起肖像,又道:“你认为画得像不像?他人比这个好看多呢。”

“天哪!……”奈维尔小姐很难为情,“我无意中把它摘了下来……我有个坏习惯:什么东西都要动一下,不知道归还原处……你哥哥怎么啦?”

“还好。琪奥耿多今天早上四点以前到这儿来过,送来一封信……是给你的,丽第亚小姐。奥索没有写信给我。封套上写着:交高龙巴。但下面注明:转交N小姐。你放心,做妹妹的决不嫉妒。琪奥耿多说他写信的时候痛苦极了。琪奥耿多写得一手好字,提议教奥索口述,由他代笔。他却不愿意,自己拿着铅笔,仰躺着写的,勃朗陶拉岂沃替他拿着纸。我哥哥一边写一边老是想把身子仰起来,可是稍微动一下,手臂就痛得不得了。琪奥耿多说真教人看了可怜。这便是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