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巴 九(第2/3页)

老头儿接着说:“嗬!瞿第斯多等些日子也不吃亏。”

大家又喊了声:“奥斯·安东万岁!”便拿枪朝天放了十几响。

奥索心绪恶劣,被这些骑在马上的牧人包围着。他们争着和他握手,七嘴八舌的同时开口,使他一下子没法教他们听见他的话。临了,他沉着脸,像对队伍里的弟兄们训话和处罚的时候一样,说道:

“朋友们,谢谢你们对我和对我父亲的好意。可是我不要——听见没有?我不要人家替我出主意。我知道我该怎么办。”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牧人们嚷着,“你知道,什么事都在我们身上。”

“是的,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一个人都不需要,我家里也没受到危险。你们替我掉转马头,照管你们的羊去吧。我认得上比哀德拉纳拉的路,用不着向导。”

老头儿说:“不用害怕,奥斯·安东,他们今天决不敢出来。老雄猫回来了,耗子都进洞去了。”

“你才是老雄猫,你这个老白胡子!”奥索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认不得我了,奥斯·安东?你小时候,我把你驮在那匹会咬人的骡子后面,不知驮了多少回。你不认得包洛·葛利福了吗?我老包的肉体跟灵魂,都是你们台拉·雷皮阿家的。告诉你,只要你的枪一开口,我这管短枪,跟它主人一样老的短枪,不会不出声。相信我这句话罢,奥斯·安东。”

“好吧,好吧。唉,要命!你们快走,别拦着我呀。”

牧人们终于走了,往村子那边飞奔而去。但每逢形势较高的地方,都停下来眺望一番,看看有没有埋伏。并且始终和奥索兄妹离得不远,以便随时救应。包洛·葛利福老头对同伴们说:

“我懂得他的意思!他嘴里不说,可是不会不干的……活脱是他父亲的小照。哼!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仇人吗?你这是假装糊涂。好啊!在我眼中,村长的皮还抵不上一个无花果!要不了一个月,那张皮连做个酒囊都没用了。”

台拉·雷皮阿的后人,便是这样的在先锋队引导之下进了村子,回到当班长的祖先们遗下的老庄子上。久已群龙无首的雷皮阿党都集合在一起迎接他,保守中立的村民站在自己门口看奥索走过。巴里岂尼党却躲在屋里,从护窗的缝里张望。

高斯的乡村都很简陋,直要到特·玛尔伯甫建造的加越市,才能看到一条真正的街[118]。比哀德拉纳拉村当然和旁的地方一样,构造极不规则。屋子的分布都散散漫漫,根本没有行列,坐落在一块小小的高原顶上,这高原其实只是半山腰的一方平地。村子中央有一株苍翠的大橡树,树后有一个花岗石砌的水槽,由一根木管把邻近的山泉引到这里。这个公用事业的建筑是台拉·雷皮阿与巴里岂尼两家合资捐造的,但若认为是两家素来和好的标识,那就错了。相反,这是他们互相嫉妒的成绩。当初台拉·雷皮阿上校捐了一笔小款子给乡村委员会,作为建造公共水池之用,巴里岂尼律师便赶紧拿出一笔相仿的数目。由于两家的比赛慷慨,比哀德拉纳拉的人才有了水的供应。橡树与水池周围有块空地,大家叫它做广场,傍晚总有些闲人麇集。有时人们在此玩牌。而一年一度,在狂欢节中间,也有人在此跳舞。广场两头,矗立着两座狭而高的,花岗石与叶形石的建筑物。那便是台拉·雷皮阿和巴里岂尼家的两座敌对的塔。两塔的形式、高度,完全一样,足见两家势均力敌,始终不分高低。

在此我们应当解释一下,所谓塔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方形的建筑,高约四丈,在别的地方只能叫作鸽棚。门很窄,离地有八尺高,进门先得走上一架很陡的梯子。门高头有一扇窗,窗高头有个阳台似的建筑突出在外边,阳台底上挖着洞,倘有不速之客上门,屋内的人可以很安全的躲在阳台上攻击。窗与门之间,墙上很粗糙的刻着两个盾徽。一个原来刻着十字,今已剥落殆尽,只有研究古物的人才能辨认。另一块刻着本家氏族的徽号。盾徽与窗洞上有几处弹痕,也算是屋外装饰的一部分。这样,读者对于中世纪的高斯人住宅可以说有个概念了。我还忘了一点,就是住屋与塔是相连的,内部也多半有甬道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