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页)

窦家走后,长川城更加不堪一击。

年幼的窦家小郎君被齐娘子抱在怀中,齐娘子愧疚同他道:“好孩子,是我连累了你,下一世你我再做母子。”

齐娘子外表柔美,却能文能武,刚强坚毅。得知被抛弃,她没有落泪,而是选择抗敌。

幽州土霸王的女儿,从不畏惧敌人。

旧时的武袍银甲穿在齐娘子身上,她执枪上马,带领无数不多的府兵为城中百姓争取生机。

那一日的长川城,血流成河,滔天的惨叫声与浓厚的血腥气充斥城中各个角落。

齐娘子的抵抗,终是蜉蝣撼大树。

四岁的小郎君已经学会舞刀弄枪,齐娘子将他从背篓里抱出来,她拖着血流不止的残缺身体,用死去的士兵尸体堆就一个藏身之地。

将小郎君藏进去之前,她虚弱问他:“邈邈,你爱不爱阿娘?”

小郎君奶声奶气点头:“爱。”

齐娘子亲他额头:“阿娘也爱你。”

蛮夷大肆屠城,他们要活捉带领士兵阻挡攻势的齐娘子。齐娘子不愿受辱,但她已无力自裁。她的倔强和自尊驱使她做出平生最残酷的事——

她求她的孩子,给她一个了断。

“邈邈,同阿娘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来,别怕,阿娘永远爱你。”

“别……别哭……你……你做得很好……若你能长大……记着……阿娘绝不允许你责怪自己……你没错……没有做错……”

冬日清晨,雾气蒙蒙。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外书房传出。

寒武急忙忙踢开门:“郎君。”

冰冷的地砖,齐邈之僵硬的身体抱做一团,他面色苍白,额头涔汗,失神地看着虚空。

素日张扬高傲的郎君,鲜少示弱人前,这份难得的脆弱令人动容,勾魂夺魄般让人愿为他献上一切。

寒武晃了晃神,因他知晓齐邈之发作后的模样,怔愣过后很快回过神。

然而清醒过来的不止寒武一人。

“出去。”齐邈之面无表情撑着墙站起来,“谁准你进来的?”

寒武后背生寒,知道自己犯了忌讳——知道郎君的秘密是一回事,撞破郎君的狼狈之态却是另一回事。

寒武垂目跪倒:“仆错了。”

齐邈之:“领十棍,下不为例。”

寒武松口气。还好,不是仗杀。

他是幸运的,郎君到底厚待他几分,没有像对待其他仆从那般直接杀了他。

人命如草,贵族世家眼里,没有无辜人命,只有不相干的人命与犯错被丢弃的人命。仆从再能干,也只是一件好用的器具。

寒武领完刑罚回来,外书房已经恢复如初,寻不到半点狼藉痕迹。

齐邈之从内舍屏风后走出,身上有沐浴过后的芬香,额发沾着水汽,一身窄袖骑装,英武飒爽。

红色发带飞扬,他阔步行走,如云鹤般高贵冷彻。来至庭院,摘下数朵山茶花,耳边别一支,唇中咬一支,怀中兜粉花无数瓣。

仆从牵来骏马,齐邈之纵身上马。

寒武目送齐邈之远去,为宫中的人捏把汗。

不必问,郎君定是进宫去了。只要一做噩梦,郎君发作清醒后,必要进宫探望三公主。

寒武想了想,吩咐人:“去请医工来一趟,郎君要的那种祛疤伤药没了,让他再制一些。”

拾翠殿。

拂林犬在庭院拱雪,宫人们拍掌逗弄。

四面无墙的堂舍以竹帘帷幔避风,地上铺厚厚的绒毯,宝鸾跽坐熏笼旁,眼角挂泪打着哈欠吃早食。

傅姆一勺勺喂热食,宝鸾闭着眼,张开嘴,也不看自己吃的是什么。

她解了心魔,昨夜睡得很好,过于好,以至于早上起来还想睡。

前些天还在一刻不停歇到处与人玩乐的无双公主今天这般想道:这么冷的天,就该窝在屋里睡大觉呀。

玩乐哪有睡懒觉有意思,今天谁来请她,她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