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3页)

班哥体贴地为皇后的离场做好铺垫,他主动结束这场母子情深的戏码。皇后临去前满意地投去一个眼神,这个眼神高傲冷淡,却比方才所有的眼泪都来得真实。

宝鸾藏在帷帐后大气不敢出。堂内发生的一切被她看在眼里,少女老气横秋默声叹息。

班哥这个皇子,做得真不容易啊。

一来就跟皇后娘娘对上,她要不要提点他两句呢?

好歹她也做过这么多年的公主,她讨好撒娇的手段可比他强多了呀。

皇后走后,室内轰然安静,没有哽咽泪声,只有圣人和班哥两个父子对望。

圣人鲜少与儿子们共处,比起儿子,他更喜欢女儿。女儿会撒娇,会甜甜地喊“阿耶”求他抱抱举高,儿子可不会这样。

圣人头疼,该说些什么好?

先前皇后在时,班哥一刻不敢松懈,怕节外生枝,连往宝鸾所在的方向看一眼都不曾。如今皇后一走,他迫不及待去寻帷帐后的身影。

少女小小一个脑袋藏在青纱帐后,他的心安定下来,旋即又提起来。

她都看到了吧,他在皇后面前委以虚蛇的时候,她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连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都不敢?

班哥从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何模样,是卑微也好尊贵也罢,他认定自己卓然不凡,就算一时受困不得不低声下气,他也不会沮丧失意。天生比人多一窍的玲珑心智,令他生来就有人中龙凤的底气与狂妄,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狂妄埋得越来越深,不露山不露水,但它一直在那里,从未消失。

他想做什么就做了,做之后会怎样,全在掌控中。一件事摆在面前,他只看得到他自己和他想要的,至于别人怎样,他从未放在眼里。

可今天,一份陌生的不安忽然在他心中滋长。

他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算漏什么——宝鸾会如何想他?

他不再是随奴,他已是皇子,随奴可以任人磋磨,落泪卖惨家常便饭,可皇子哪能动不动就哽咽哭泣?

她也许会想,这个人,他换上华服,骨子里依旧卑贱。

圣人发觉自己的儿子双眸迅速黯淡,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圣人关心道:“六郎,你若累了,便下去歇息罢。”

宝鸾听见班哥要走,想起自己还没和圣人当面辞别,一时慌乱,踩到纱帐,高几上的香炉翻下来。

“谁在那里?”圣人问。

元不才小声道:“陛下,三公主一直都在,只是没有露面罢了。”

圣人心头一紧,高亢的声调变得柔和:“小善,是你吗?”

青帐被风吹动,似碧波流转,渺渺朦胧。少女娉娉袅袅自帐后缓步而出,白色鹤氅曳过地砖,暖香浮浮,她云鬓花颜,似青山绿水中一位仙人腾云凌波,款款来至众人眼前。

“阿耶。”宝鸾面躁,呼出声才察觉喊错,软声改唤:“陛下。”

班哥眸心漆黑,目光随宝鸾而动,她越来越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到他身旁,同他跽坐同一块绒毯。

将班哥当成昔日忠仆的那份随意亲近就和宝鸾随口喊出的那声“阿耶”一样,皆是惯性使然。那声“阿耶”可以轻易改口,但挨肩同坐一块绒毯,却没有那么容易随便推翻。

刚坐下就走开,是个人就能看出她给人脸色看。

她哪能给班哥脸色看?班哥给她脸色看才符合世人的认知。

宝鸾本就紧张,和圣人辞别的同时,还要思量和班哥的正确相处方式,这两件事对她而言,皆不容易,凑到一起,那就更乱了。

宝鸾脑子浆糊一团,但她没有谁都不理沉默自闭。即使此刻慌乱不安,她亦记得问候圣人,问候赵阔,问候班哥。

对班哥的问候,和旁人稍有不同。

刚才那一幕幕多么惊险可怕啊,也就是班哥心胸宽广甘愿一个人承认所有委屈,才能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