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页)

宝鸾发急,恨不得将自己一双鞋藏起来:“作甚,快起来。”

少年眉目清雅,挑唇一笑:“幸好没有弄脏浸湿鞋,这些雪泥沾久了,脚会冷的。”

他为她清理鞋履时,仍紧握她的手腕不放。

宝鸾想不通他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当众低身,难道他还当自己是随奴,她是主人吗?

不,绝不可能。

他作随奴时眼里便有野心,如今成了皇子,又怎会回过头怀念做随奴的日子?他不怕被人笑话吗?

宝鸾的心情很是复杂,她做好准备面对未知的将来,却没有做好准备面对班哥。

从她认识班哥起,班哥的身份是随奴,是伴她左右等她召唤的人,她以一个公主的身份亲近自己身边足智多谋的随奴,是理所应当的事。可当这个随奴摇身一变,变成皇子,变成和她互换身份的那个人,她该如何自处?

沉思良久,想不出,宝鸾干脆不想了。

她从未苛待他,她问心无愧,她唯一要做的,就是——

“这些年你受苦了。”少女喃声,鸦羽长睫覆眼,莹白鹅蛋脸,比雪更干净:“否极泰来,日后你一定会万事顺遂。”

班哥剑眉微皱,她的声音柔柔软软,话语真挚讨喜,可他却听出几分疏离之意。

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善,我不需万事顺遂,我只需……”

前方传来宦官的声音,原来是元不才吩咐人抬来步辇,此时八个宦官抬着两架步辇停在路边,请宝鸾和班哥上辇。

宝鸾听闻是元不才的好意,不忍拒绝,只好暂时放下自己的历练之心,蹬蹬蹬上了步辇。

班哥扶她上去后,才坐到自己那台步辇上。

两抬步辇并列而行,宝鸾垂看自己袖中的手。他抓得那样紧,即使离了他的掌心,指间滚烫的触觉仿佛仍留在上面,灼得人心慌乱。

她想到他对自己的称呼。

小善。

告知身份的那天起,他就只唤她小善了。

他以前可从不敢这么唤她,也不敢紧抓她的手不放。

宝鸾极快地飞瞥一眼。

少年坐在步辇上,绯色缎袍,挺拔俊朗。寻常人穿红,鲜少能压住这抹灵跃,一不小心便穿成俗媚之态,像齐邈之那种穿红穿出风流韵况,耀眼夺目的人毕竟少见,全长安城只怕都寻不出第二个。

然而这抹红色落到少年身上,不张扬不俗媚,清正朗然,耀目之势不及他自身万分之一。不必待将来,他现在就有撼山气势。红袍白雪,少年温润含笑,幽幽对上她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宝鸾躲闪不及,偷看被抓包的窘迫使得她大脑空白,两眼一闭,装起瞎子。

“小善。”一声轻唤飘飘散在风里。

宝鸾一咬牙,瞎子聋子做全了。

班哥深深望着宝鸾,因察觉宝鸾偷看涌起的笑意缓缓消散。

他曾在她身边日夜随侍,又怎会看不出她刻意躲避。

自她打开屋门出来那刻起,她的眼神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没有自怨自艾,更没有自暴自弃,她的眼中多了一抹坚定,不必人宽慰,她已经将自己破碎的心修补好。

守在屋外的时候,他暗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只有他在面前,她一开窗一开门,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她甚至连声呼唤都不必有,只要一个眼神,一声隔墙的动静,他立刻就能冲进去,任她打骂任她泄愤。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卑贱,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在他看来都蠢笨至极,取人性命就像是宰猪,进长安城以前是这样,来了长安城之后也是这样。只是因为郁婆求他掩藏,他才不得不收敛,假装做一个认命的寻常人。

做了随奴,不代表他真心想做随奴。虽然不是真心做随奴,可他真心想做小公主的人。

她是他见过最干净的人。

他不在乎她有没有聪慧的心智,将来有没有得势的权力,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令他染指的欲望,就连偶尔展现迷糊与笨拙亦令他着迷不已。他妄图以一个随奴的身份征服她占有她,长长久久地霸着她。若能攀着她往上爬再好不过,可如果不是她,他情愿不攀那根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