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论大明宫廷的一百种死法(第2/3页)

凭着这一条,继母把她活活打死,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但是她若胆敢还手,伤了继母,轻则一百板子,重则杀头。

胡善围不想和继母同归于尽,这个愚蠢的女人,不值得她付出生命。

胡善围将女官的乌纱帽戴在头上,宫规不可怕,人才可怕。

正思忖着,有人敲门。

胡善围摘下乌纱帽,开门,正是今早给她验身的老宫人。

“我给胡女史送行李。”老宫人打开箱子,将熨烫好的旧衣裙,一块铁军牌,还有一双擦得锃亮光鲜的羊皮小靴拿出来。

比起架子床上堆放成小山般华丽的新衣和官袍,这套进宫穿的旧衣裙就像从腌菜坛子里掏出来的梅干菜。

胡善围忙请老宫人坐下,倒了茶,“您帮我熨烫衣服,还擦了鞋,多谢了。您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老宫人没有和她客气,坐下喝茶聊天。

“我是个孤儿,无名无姓,以前是被人卖来卖去的女奴,主人家把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后来我在皇上的潜邸吴王府当粗使丫头,管事随口叫我梅香,我就叫梅香了。”

这时隔壁房间也陆续进来送行礼的小宫女或者老宫人,别的新女官都给了打赏,金银馃子耳挖簪之类体面的小物件。

门外传来宫人们阵阵道谢声,多谢新女官的打赏。

胡善围双颊微微发烫,她身无分文,要不是白看监生送了一双鞋,她恐怕当场出丑了,那里有钱打赏梅香?

梅香很会说话,她端起茶杯,“您是官,我是最下等的宫婢,只是痴长了几岁,比别人多吃几碗饭,有人尊称一声嬷嬷罢了,您请我喝茶,这就是最好打赏。”

话虽如此,胡善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梅香搁下茶杯,拿出一个快要翻烂的书本,说道:“胡女史凭本事考进来的,皇宫是个聚宝盆,这宫里从里不缺金银财宝,就缺才华。您教我读书,就当打赏我了。”

胡善围一看,是一本启蒙用的《千字文》,说道:“这有何难,我教你便是了。你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梅香大喜,当场跪下倒茶拜师,胡善围对梅香眼里的狂喜不解,“在宫里头识字很难吗?”

梅香说道:“倒也不难,宫里定时有女官教习宫人,宫女们通过考试,成绩优秀者被称为女秀才。女秀才们分到六局一司给女官们打下手,帮忙,做些杂活,再通过考试,就升为像您这样的八品女史。所以这宫里头不识字,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但是呢,每次宫里开学堂,每个宫都推选那些十来岁的聪明的小宫女,我们这种三四十岁的早就没希望了,只能偷空自学。”

梅香爱惜的捧着手里的书,“这些年的自学,《千字文》的字我都会写,都会念,可是把它们打碎组合在一起,再加一些之乎者也矣焉哉,我就看不懂了,求胡女史教我读书。”

胡善围对梅香肃然起敬,四十岁了,还有求知欲和上进心,我凭什么不努力?

“好,我答应你,只要得空,就教你读书,我先给你讲《诗经》,再说《论语》,很多书里的典故都出自于此,你通读这两本,才能看得懂《四书》。”

“只是……”胡善围也有所求,“我初来乍到,对宫里的事一无所知,你是从吴王宫里出来的老人了,以后还请你多多指点。”

梅香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胡善围问:“为什么皇上要在东西六宫两条长街要立‘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这块铁碑?我发现铁碑新立不久,还没有一丝锈迹。这么简单的内容,范司正还要我们背诵一百遍——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梅香露出欣赏的目光,“胡女史心细如发,别人只看到一,您能看到十。事情来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