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第5/8页)

因为他们到村子的时候,正好是晚饭的时间,本就应该是所有人在家的时间。

所以燕时洵一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直到现在在白师傅的提醒下,燕时洵才忽然意识到其中的漏洞。

如果只有影子和声音的话,又与皮影戏有什么区别?

而如果白三叔的那张脸再衰老一些,脸上的皱纹再多一些……

燕时洵在脑海中迅速涂抹着白三叔的那张脸。

然后他发现,这张脸和之前在皮影博物馆里见过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那个守着皮影博物馆,说要收门票的老人,分明就是更加衰老沧桑的白三叔。

而更巧的是,白三叔家也在村头的位置。

就像是,守墓人。

燕时洵愕然的抬眸看向白师傅,白师傅也从这张俊容上,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青年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提醒,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白师傅低低的笑了起来,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连胸膛都在震颤。

但他很快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咳嗽和喉间血沫翻涌的声音。

他衰老如风中残烛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但是白师傅却觉得很畅快。

多年来偏居一隅,生命也逐渐死寂,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带着对一切都失去了期待。

他希望那个孩子能过得好,也从不拒绝那孩子的任何要求。

可是,他却只眼睁睁的看到那个孩子,深陷于泥潭。

明明应该是复仇之人,怎么却活得比仇人还要痛苦呢?

白师傅想要做些什么,即便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然而,他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很多年前郑木匠一家遇害的时候,被整个村子排挤孤立的他,也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除了在面对着尸体时,流着眼泪怒吼和摔打着桌子,反而被其他村民讥讽是伪善以外,他无力得什么都做不到。

白师傅在很早之前,甚至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村子里的人不再耐烦于皮影戏,他们更加向往外面纸醉金迷的世界。

但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只是摸着他的头,慈爱的告诉他,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不管其他人如何,只要他们这一脉安静踏实的学好皮影戏,从祖辈传下来的皮影戏,就不会失传。

那也是他父亲第一次告诉了他,西南皮影的真面目。

‘儿啊,你以为我们祖辈传下来的皮影是什么?只是集市上逗孩子们开心的东西吗?’

他父亲轻轻摇头:‘皮影戏里,有我们千年的时光,还有千年前的真相。’

‘我们所传承的,不仅是皮影戏,也是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当后来者想要知道千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的时候,他们会来寻找西南皮影。’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它传承下去,不要叫它失传,使得后来者遗忘了过往。’

他父亲这样教导他。

所以,白师傅也按照教导,只专注于磨砺自己的技艺,打磨自己的作品,将过去那些依靠口口相传得到的传承,都整理记录在纸上。

他欣慰的觉得就算有一天自己出了意外,皮影戏也不会失传断代。

后来的传承人,会依靠这些笔记,重新得知曾经皮影戏的模样。

可是到最后,他好像真的也只做到了独善其身。

一直被他忽略的环境,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慢慢变质,成了令他陌生的模样。

那些儿时的玩伴已经不会像幼时第一次看到皮影戏时那样惊叹欣喜,他们不再喜欢齐天大圣,不会为了大闹天宫而激动得把手掌都拍得通红,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圣的名字。

他们张口闭口,就是钱,就是地位。

不是炫耀自己的作品被谁谁谁买走,就是骄傲于自己又接受了哪家电视台的采访,或是现在自己的一场演出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