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童声咯咯(4)(第3/8页)

燕时洵所感受到的那种被窥视感,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借由着从身后照射来的光亮,燕时洵终于看清了,那个最开始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楼梯拐角下的,到底是什么。

一尊纯银文艺复兴风格人体雕像。

它静静的矗立在拐角处,扮演一个合格的装饰品。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眼睛向脚下的基台看去,只顾沉思,似乎对来人并不感兴趣。

是错觉吗?

……不对。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然后才挪走自己的目光,转身向后面光亮的来源看去。

邺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客厅,在老旧的木地板上也没有发出半点生硬。

他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掌中拢着一团莹莹光亮,像是月亮落进了他的手里,为燕时洵驱散了周围翻涌而来试图吞没他的黑暗。

燕时洵很快就辨认出了邺澧手里是什么东西:“金光咒?”

他不由失笑,刚刚的紧绷也因此而荡然无存:“符咒是这么使用的吗?”

最为强力的驱邪符咒,却被用来当蜡烛照明。这一幕要是被那些想要入门却苦寻不到的道士们看到,怕是要又羡慕又气。

邺澧舒缓了原本眉眼间的冰冷锋利,笑道:“恰好得用。”

“……你们一个用五雷符点火,一个用金光咒照明,倒是般配。”站在门口的路星星无语道。

除了邺澧因为路星星那句“般配”而挑了下眉,对路星星的感官好了一点外,燕时洵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

光亮驱散了窥视感,但燕时洵能够感受得到,那些东西并没有离开,它们还潜伏在那些光明无法照耀到的缝隙里,只是暂时的退散而已。

于是燕时洵借助着邺澧手中的光亮,向楼梯处走去。

此时他才看清,原来沿着墙壁从下到上,都挂着鎏金画框的油画。

红底金粉的墙纸已经老化,变成了更深的铁锈红色,像是鲜血泼洒后氧化的颜色。而那些油画大多都是人物画像,身穿着欧式西服的男人和华丽大摆裙的女人,他们在画中或站或坐,静静的望向画框外的人。

这恐怕就是燕时洵刚刚被窥视感的来源。

因为小洋房是兴建于半年前,故主人又是当年的外交官,家里会有这种欧式的装饰风格本来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寻常人见了,也只会惊叹于这份沉淀下来的年代感和厚重历史感,为那些油画的精美逼真程度而赞美。

但是燕时洵却始终觉得不对劲。

他认真看了下,油画里的人物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有几张面孔一直重复出现。挂在最中央的,是一副最大尺寸的油画,上面画着俊秀而意气风发的男人,和坐在男人身边,温婉秀美的女人。

与油画上全然的欧式风格不搭的,是那女人的发型和穿戴。

即便身穿着欧式蓬蓬长裙,女人依旧梳着旧时刘海和妇人发髻,耳朵上垂着的,脖子上戴着的,鬓发间别着的,都是翡翠与传统金饰。她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害羞,带着羞怯和厌恶感,像是很反感被油画师画下来。

燕时洵心里有了猜测,接受新思想的男主人和守旧的女主人,恐怕,这油画里画的,就是当时小楼的主人,外交官井玢,和他的妻子井氏。

如果是对百年前那个时代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错过井玢这个名字。

他是当年风云际会的老滨海中,最为活跃和不可忽略的一个人物,公费留学后学成归国,新派人士,思想开放,一口正宗的牛津腔,还会四国语言。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哪怕是敌对阵营的人,都在回忆录和日记里毫不吝啬对他的赞扬。

但是这样一位耀眼的人,却一直有一件事为人所诟病。

他的妻子,是缠过小脚的旧派官僚女儿。

当年的报纸上,拿这件事发难攻击井玢的,可不在少数。旧派人士看不惯他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嫡妻生分,新派人士看不起他不肯休妻与旧派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