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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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湖村出发到县里,坐的车,原先是载猪的大货车。

车板上卸了猪笼,铺上稻草,颠簸起来,稻草缝里还是能闻见阵阵的猪骚味。

女人们嫌臭,半路实在忍受不了,让司机去取挡雨的苫布盖在稻草上。

司机犹不死心,一边拿苫布的时候一边还嘟哝道:“哪臭了?车上人多,脚臭汗臭狐臭屁臭,你们这些娘们就是穷讲究,出远门不惹一身臭那还算出门子吗!”

总之什么臭都不是他的车臭。

女人们早就见惯了跑车的赖汉能糙到什么程度,捂着鼻子只让他快点铺好。

段汁桃掐了身边单星回的胳膊,长吁一声,“咱家都好多年没养猪了,你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家里最多养了十二头猪,那年岁不勤快,可养不活这么多的猪崽儿。你奶奶最宠你,家里鸡鸭鹅更是没断过,不然你能营养这么好,长这么高么?要不是前两年,他们的身体不成了,这程子还是满场院的动物园。”

言罢,轻轻抚了抚缩在自己腿边的奶花狗——花卷。

花卷是一只通体奶油白,背上有两块醒目大黑斑的公狗,讨喜的奶牛配色让人瞅着就觉得非同一般,现在已经有七岁的高龄了。

它不像平常农家看门护院的犬只,平日在单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浑身上下就连尾巴尖尖翘起的弧度都带着一份自持的骄傲与慵懒。

别的狗夜里睡觉最高的待遇就是进牛棚,这还得防着被牛一脚给蹬飞了。

单家的花卷是单琮容从北京的汽车站捡的,因此从血统上来说是比村里寻常的狗来得尊贵些,是不是北京户口咱不管,但毕竟怎么也算条京籍的狗是不。

于是全家人把它当宝贝稀罕着,仿佛单琮容捡回来的不是什么小动物,而是惊世骇俗的传世京制古董,这也奠定了花卷在单家拥有上炕资格的基础。

特别是冬天,一到屋外下雪的季节,烧的热乎乎的炕上,一准有一个圆溜溜白乎乎的小脑袋从毯子里钻出来。

那年冬天,单琮容跟学校提早打了假条回老家过年,漫雪纷飞的车站,因为有先见之明避开了春运的高峰,因此车站显得人头寥寥。

单琮容是在车站垃圾桶边上,一个废纸壳里发现小花卷的。湿哒哒的毛不知道是被哪个淘气的小东西淋了通身的橙子汽水,空了的玻璃瓶还横躺在纸壳箱的一角。

缩抖成一个球状,模样甚是可怜。

按理说空了的玻璃汽水瓶是可以还回去换五毛钱的,但不知是不是主人因为心虚,亦或是急着赶车,连汽水瓶都丢置不要了。

单琮容捡起空玻璃瓶,又拎了小狗的脖子,径直往边上的小店走去。到了商店果然看见门口摆着一摞回收空瓶的塑料筐,最上面的那个筐空玻璃瓶只摆了一半不到。

把空玻璃瓶往里面一丢,听到哐啷碰撞响声,老板从拥挤的玻璃柜台后面钻出半个头,刚拉开抽屉要找五毛钱给他,便听单琮容道:“不用找我钱,借我点温开水和肥皂就行。”

老板闻言从柜台后面彻底钻站了起来,一看,原来他手上拎了只狼狈的小土狗,再定睛一瞟狗毛上黏答答的液体,顿时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