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图穷匕见(第2/3页)

此言一出。

有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有人面带愠怒之色,死死地看着周进。

也有人若有所思,似乎在思量和权衡。

可周进却是一脸坦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在短暂的喧哗之后,天启皇帝清咳一声,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道:“新政?此前……朕推行新政,诸卿不都极力反对的吗?现在倒好,你们常常说朕朝令夕改,没想到你们竟也是这样的人。”

周进居然一点也不惭愧,而是一脸真挚地道:“臣也反对当初的新政,这不是因为新政的目的有问题,辽东郡王的新政,其目的是国家长治久安,那么臣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辽东郡王的新政,过程过于粗糙,许多配套新政的条文和律令,都有诟病。”

“譬如,只说分田,要丈量土地,可是具体怎么分呢?分田不是打打杀杀,不是行军布阵,不是一声号令,就可成事的。怎么丈量,怎么区分田亩的好坏,是按丁口分,以一村一姓分,还是以户而论。不只如此,官府如何管理,百姓们分了田,地又该怎么办,那些山川河泽,是分还是不分?还有对于士绅……又该怎么处置,是直接打杀,还是也予以分田?这耕地分了下去,其他的地,又如何确权,不只这些,重要的是……分了田,徭役要不要变,税赋几何?地方上没了士绅,那么原有的粮长、还有保甲,又该怎么办?往后谁来催粮?宗姓之间若是发生了争执,又该怎么处理。若是国家需要征用土地的时候,又当如何处置?我泱泱中央之国,武王讨纣之后,便先以井田制,此后秦设郡县,又以军功爵位多寡而分田土,至两汉,则为均田制。又至隋唐,又采取均田制、租庸调制、府兵制糅合……”

“可是至宋以来,私田甚嚣尘上,若是没有对应的制度,只一味要分,那么和流寇又有什么分别?流寇行事,可以草率,可朝廷行事,就要有章法。因此……臣在山东这些时日,又在回京城这些日子,费尽心机,今日请陛下容许臣上‘新政十七疏’,恳请陛下过目,若是陛下恩准,则可以此十七疏为根底,交内阁和各部堂尚书、给事中讨论……”

说着,周进随即从袖里取出了一份几乎有半部书厚的奏疏来,双手拱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

一旁待侍的宦官,小心翼翼地取了他这‘十七疏’送至御案前。

天启皇帝内心震惊了,他可不是傻子,这个家伙只是一个御史,但绝不是莽夫,说穿了,他就是一个打前锋的人。

问题就在于,他背后的中军是谁,他的左右两翼又站着谁……

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伙人。

所以这十七疏,递交上来的是周进,可本质上是一群人群策群力的结果。

而至于为何是周进上奏,其实也是朝中的常态,这样的大事,一个不好,可能引发巨大的争议,甚至直接陷入无休止的党争之中。

正因为事情重要,所以往往要达到目的的人,不会亲自站出来站台,而是先让一个御史来探探风。

若是此事事成,那么大家一伙冲上去,最后大家一起分享胜利果实,排队分果果。

可一旦出现了巨大的阻力,或者是出了什么大乱子,那么后头的人则继续龟缩不动,大不了,牺牲掉一个御史。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御史也不会牺牲掉,因为御史大多年轻,居上位者总不好和一个稀里糊涂的年轻人怄气吧!

另一方面,御史毕竟官职不高,今日你对他喊打喊杀,他日人家背后的人若是大举报复,你也未必能占便宜。

毕竟,报复是对等的。

这其实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一个道理,大家毕竟不是花剌子模,专杀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