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4/11页)

“我不管你可以陪我多久。”何凌山的嗓音完全沙哑了,尾音拖出呜咽的腔调:“你陪我一天,才算是一天。”

怀里的人微微地挣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责怪的意味,似乎觉得他的话太过孩子气。何凌山不肯再看他,只贴在温鸣玉额前低声道:“你总是在为别人作打算,可要是把我赶走,谁又来为你打算呢?”

温鸣玉着实没有料到这孩子还藏着如此的野心,他往后仰了仰,去找何凌山哭红的眼睛:“你要怎么为我作打算?”

何凌山的胆子又大起来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瞪他,不过这个瞪视毫无威势,甚至可说是软弱的,何凌山的眼眶里满是透亮的泪水,两颗眼珠被洗成了无辜的纯黑色,他就这么无辜地瞪了温鸣玉好一阵子,才哑着嗓子回答:“我本来都想好了。”

他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大概是因为这个计划过早地就透露给了被计划的人:“等我在邑陵站稳脚跟,彻底变成另外一个身份,就回来找你。”

温鸣玉的眉头轻轻一抬,道:“这就是你离开三年的原因?”

“我不能让你替我背负任何罪名!”何凌山的声音变得大了些:“倘若我以盛欢的身份继续待在你的身边,迟早有一天,我会变成你的把柄。你与我不一样,不管我挨多少骂都没有关系,但你不可以!”

他想起自己先前看过的报纸,懊丧地咬了咬嘴唇:“你不知道那些写文章的,诋毁起一个人来有多厉害……”

温鸣玉怎么会不知道,燕南就有数家报社依附在温家的势力之下,替他们打笔墨官司,传扬消息。他好笑地替何凌山拭去一颗挂在下巴尖上的泪珠,轻声道:“他们不敢的。”

“嘴上不敢,心里未必不敢。”何凌山说这句话时,那份被岁月消磨得所剩无几的戾气又从神情里浮现出来:“他们想都不许想!”

然而在道出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一低头。温鸣玉看见几颗水珠顺着他的动作从脸上摔落下来,这次何凌山哭得好像更凶了,就算他难为情地不停抬手去抹,眼泪仍像雨点一样,无声地沾满了他藏在阴影里的小半个下巴。

“都没用了。”片刻之后,温鸣玉才听见何凌山含混不清地挤出几个字。

在该哄一哄眼前的人,和解决自己的疑惑之间,温鸣玉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何凌山这样地伤心,疑道:“什么?”

何凌山的不甘在这两个字的催化下终于爆发了,他抓起温鸣玉的手,带着哭腔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您都快要结婚了!”

温鸣玉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终于看见套在自己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这个发现使他足足怔了好几秒,几秒后,他对着何凌山那张哭得乱糟糟的脸,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何凌山猜想过无数种温鸣玉对这枚戒指的解说,却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笑得这样厉害,倒像是在看他的笑话一般。他又心急又委屈,反被自己的哽咽堵成了哑巴,一边抽噎一边艰难地想要发声。温鸣玉见何凌山急得脸都涨红了,才堪堪止住笑,可哪里止得住。他微微上挑的眉,勾起的嘴角仍是笑意未散的证明,他瞥了何凌山一眼,竟直接取下了手上的戒指。

“近来我的应酬很多,每逢这种场合,总有人想要关照我的私人生活。”温鸣玉拈着那只小小的指环把玩一下,又忍不住要笑:“我没有功夫应付这种关照,便想借它来堵一堵对方的嘴,哪里知道你也会上当。”

他反握过何凌山的手,将戒指沿着对方的指尖推了下去,继而将那只手拉到唇边,在何凌山手背的疤痕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就算是在留学时期,温鸣玉也很少有过这种举动。他虽受过先进教育,骨子里却是含蓄而庄重的,比他的父亲更像一个旧时代的人。不过现下的这一刻,温鸣玉并不介意放下架子,来哄一哄眼前这个被误会伤透了心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