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3页)

敬渊笑问道:“你害怕出洋?毕竟离开了故国,要再见到温鸣玉,可就万分困难了。”

坐在对面的少年终于变换了神情,他的脸冷得像一块冰,眼底有一线紧绷的怒意,膝上那双揪得发白的双手又泄露了他真正的情绪。敬渊还真有点怕惹急了他,很快就坦言相告:“放心吧,我们不和佩玲一起,也不出洋。我带你去沪清。”

沪清与燕南并不相邻,如若真的到了那个地方,两边的人说是天各一方都不为过了。盛欢的心跳又重又急,天气炎热,他却一时如同置身火炉,一时又像身居冰窟,身上乍冷乍热,不断有汗从额角滑落下来。他无心去擦,只僵坐着,强行挤出一句话:“你骗了五小姐?”

敬渊道:“一个人刚刚拥有了全心所爱的对象,总要为他发疯,为他要生要死,无论男女,都是如此。”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那缕笑意淡去了,一双如雾如水的眼睛里像是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在这一刻,盛敬渊像极了他那位刻薄扭曲的妹妹,他定定地审视了盛欢一阵,略带讥诮地说道:“先是云遏,再是你,盛欢,你不能变得和你母亲一样。”

从前经历过的所有羞辱,都远远不及这一句话这样让盛欢难堪。他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只露出獠牙的小兽,怒道:“我不会是她!”他努力回忆自己与温鸣玉相处时的情境,想要借此平定自己的慌乱。盛云遏为了得到温鸣玉,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不惜要毁了那个人。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温鸣玉,盛欢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护他——他们怎么会一样?’

“你作为一个出身不干不净,甚至连姓名都不属于温家的孩子,为什么出了这样大的事,一向仰赖兄长的佩玲只是一味地责怪温鸣玉,而想要带你逃走?按照常理,她应该站在兄长的那一边才是。”盛敬渊好整以暇地翘起一条腿,神情中已没有了方才的冷酷与尖刻。现在的他仿佛又是个温柔和蔼的长辈,道:“盛欢,这其间的原因,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盛欢的确没有想过,凡是他不在意的对象,他从来都不会浪费时间去揣测对方的心思。敬渊见把他问住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替他解惑:“任何人遇上了这种事,总是会先一步责怪年长的那位。你以为温鸣玉受了佩玲的质问,会辩解,会告诉她你们之间是两情相悦吗?”他笑了笑,目光满怀怜悯:“不,他不会。温鸣玉只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今天仅仅是佩玲撞破了你们的私情,要是有朝一日,人人都知道了你与你父亲的关系,会有数不清的人指责你们,批判你们。到了那天,温鸣玉还是会以一人之力背负这些骂名。”

他朝盛欢倾过身去,正对着少年那张失去血色的脸:“而他之所以愿意担负下这一切,就是因为,你与他——是两情相悦。”

这段话像是冰结成的刀刃,烧红的尖刺,从盛欢的血肉中刨进去,直扎进心脏里。盛欢的力气像是霎时都被抽空了,双腿一阵阵地发软。他慌忙后退了几步,远远避开盛敬渊,颤声道:“我不会让他这样做的!”

盛敬渊轻笑一声:“你不让,又有什么作用呢?你太想当然了,只要你在他身边一天,在旁人的眼里,你永远只会是被照料,被控制的那一个。你的话毫无分量,没有人会相信。”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将手搭在盛欢肩上,看向这个已经被他打碎坚壳,内里已经一片混乱的少年,贴近他的耳边:“父子乱伦,多么大的罪名。一旦背负上这四个字,这个人的声誉就已经无可挽回了,就算是温鸣玉也不能避免。盛欢,你那样喜欢他,却要让他赔上自己的名誉来为你抵罪,你又与云遏有什么分别?”

盛欢忍无可忍,用尽全力推开了对方。他的力气不小,但这一次仅是让敬渊后退了一步。敬渊从容地站稳了,看见盛欢急促地喘息,两眼红得几乎渗出血来,那样子十分吓人——可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