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2页)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不能再近,盛欢只觉脸测抵着一处坚硬冰凉的东西,阻隔了温鸣玉的体温。他不适地动了动,即见温鸣玉抬起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怀表,随手抛在身边。

温鸣玉的一条手臂仍搭在他的腰侧,稍稍撑起身,眉贴眉,眼对眼地审视他。

夜色太深了,盛欢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只能触到温鸣玉轻柔温热,略显急促的呼吸。他的肌肤被拂弄得泛起一丝酥痒,那缕痒意是活的,一下就钻进皮肤底下,直往心脏游去。盛欢全身都绷紧了,终于鼓起勇气,抬臂揽住温鸣玉的脖颈,茫然又难耐地期待着。

他以为温鸣玉会吻他,但那个人最终只是俯下`身,又一次将他搂住了。

“睡吧。”温鸣玉轻轻地命令:“天亮之前,我都不会走的。”

盛欢原本没有半点倦意,然而禁不住温鸣玉低声的劝哄,最终慢慢合起了眼睛。他躲在这处天底下唯一会让他感到安全的所在,像是即将冬眠的动物终于找到了巢穴,没有多久便意识混沌,连呼吸都放缓了。

不知过去多久,盛欢忽然含混不清地唤道:“明月。”

温鸣玉以为他在说梦话,刚笑了笑,又听盛欢道:“假若你真的不喜欢我,就请直接告诉我、不要因为这个理由,把我送到别处去。”

说完之后,盛欢等待了一阵,尚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已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盛欢的两臂仍紧紧地环抱住温鸣玉,动作谨慎又小心,不似在抱一个人,而像是拥着一个梦,一怀虚无的月光。

温鸣玉来不及说话,这时要出声,又怕打扰了怀里人。他一动不动地任由盛欢抱了许久,最终慢慢合起眼睛,将额头抵在盛欢发间,什么都没有说。

六点半时,温鸣玉才从楼上下来。司机与许瀚成早等在了东苑外,一看见他,那两人齐齐一愣,许瀚成问:“三爷,您怎样一夜都没有休息?”

温鸣玉摇了摇头,侧身坐进了车里。他已忍了许久,一坐定便收不住地咳了起来,许瀚成担忧地坐在他身侧,又命那司机去取茶,皱着眉道:“这应酬来得真不是时候,您身体不适,又要经受一番折腾。唉,要是小少爷年纪再大一些就好了。”

听到下属最后一句感叹,温鸣玉咳了几声,却是边咳边笑起来。他倒没有什么大病,仅是体虚,前几日他受了些风,立即引发了感冒,一直到今天都不见好转。

温鸣玉的母亲同他一样,自小就体弱多病,病也不是什么大病,总是拖一阵子,又好一阵子。长久以往,他与家人就没有怎样地在意,以为她总是会好的,并不会危及性命。不料就在温家遭遇变故的那一年,他的母亲受到连番打击,突发一场急症,短短的半月,他就永远地失去了她。

生与死可谓是一个人这辈子,最为重大的两件事,却同样不由自身做主。温鸣玉不知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有和母亲一样的遭遇。从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是很从容的,他并不怕死,因为即便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他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是温鸣玉唯独没有料到,他的生命里会出现比生或死更加意外的变数。

在和自己相遇之前,盛欢从未真正的拥有过什么。亲人、爱意,那个孩子统统没有。温鸣玉花费了近半年的功夫,才让盛欢慢慢适应了拥有这些的感觉。但若有一天,盛欢毫无准备地失去了这一切,温鸣玉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孩子会有怎样的反应。

就如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畏死的一天,而畏惧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