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宫变

东宫,库房半塌,浓烟滚滚。

正殿,一阵玉瓷碎裂的声音刺耳传来,太子宁檀颤抖着伏在地上,额角立刻涌出一片粘稠的鲜红。

皇后刚闻讯赶来,皇帝便怒道:“瞧瞧你养的好儿子!”

皇后道了声:“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不敢用袖子去擦,只能膝行着以头抢地道:“儿臣冤枉!定是有人在构陷儿臣!万望父皇明察啊!”

“竖子还敢狡辩!”

皇帝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呛咳,指着他道,“你母后寿宴上,你当着百官与命妇的面大放僭越之词。平日在东宫亦不思进取,反而和内侍宫婢夜宴行欢,封了好几个‘皇妃’‘总管’……就这一条,朕便可治你犯上死罪!”

宁檀吓得脖子一缩,辩驳的哭嚎顿时堵在了嗓子眼。

先前父皇秋狩归来,龙体欠恙,宁檀帮着批了两日奏折,尝到了皇权至上的滋味,便有些沾沾自喜起来。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父皇竟是一清二楚。

见太子六神无主,皇帝便知那些荒唐行径都是真的,怒意更甚。

“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能立你,也能废你!”

说罢,皇帝拂袖而去。

“父皇……母后,母后!”

宁檀拼命拉住皇后的凤袍,仿佛抱住最后一根浮木。

皇后虚目,立刻有宫人向前,将太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凤袍毫不留情地从自己面前掠过时,宁檀终于塌下了双肩。

“右相,薛右相!”

宁檀有望向门外拄拐站着的老人,涕泗横流道,“孤是唯一的嫡子!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薛右相白须微动,从鼻腔中叹息,在薛嵩的搀扶下缓缓转身离去。

北风呜咽,皇帝疲惫的嗓音隐隐传来:“薛老,依你之见,这废立之事……”

“立储关乎社稷礼法,不能操之过急。”

薛右相苍老道,“待皇长孙出生,陛下再做定夺也不迟。”

“既如此,那就再等两个月。”

皇帝喟然,“岁末多忧,马上就是冬节,朕累了……”

偌大的殿堂,只剩宁檀烂泥般瘫软在地,影子如同鬼魅在墙上跳跃。

渐渐的,那绝望肆意蔓延,滋生出张扬的恨意。

……

年关宴饮酬酢颇多。

本朝百年前于冬至建国,故而这日是仅次于上元的大节,素有“亚岁”之称。

今年冬节和往常一样,皇帝命礼部主持盛大宫宴,祭天飨食,以犒劳文武百官一年来的忠诚辛劳。

因赐婚的缘故,虞灵犀今年亦在受邀之列。

朔风凛凛,乌云低低压在天边,似有大雪之兆。

虞焕臣公务在外,虞辛夷亦率百骑司值守内宫。马车中,由虞渊亲自陪女儿赴宴。

街道宽敞热闹,马车行得很慢,虞灵犀裹着嫣红的斗篷,兔毛领子衬得她的面容精致无双。

马车忽然咯噔一歪,虞灵犀撞在车壁上,胳膊生疼。

“怎么回事?”虞渊问。

侍卫检查了一番,答道:“回大将军,是车辋崩坏了。”

中途坏车,乃是不祥之兆。

虞灵犀蹙眉,心中莫名不安。

她想起了前世记忆中,这个年底会发生的巨大变故,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虞渊的面色亦凝重起来,见车辋迟迟修不好,便抓起披风道:“宫宴不可误了时辰,我先行入宫,若车轮修不好,便让青霄送你回去。皇后和薛家那边,我替你告个假。”

虞灵犀想了想,提醒道:“近来恐有变故,万望阿爹小心。”

“爹知道。”

虞渊弃车上马,扬着披风猎猎朝宫门赶去。

修车的叮当声响起,虞灵犀独自在车内坐了会儿。

她先前托唐不离送出的请帖和灯笼,却并未收到半点回音,也不知宁殷看出她的暗示不曾。

按照前世的记忆推演,宁殷血洗金銮殿、杀兄弑父亦是这年岁末的事,距离如今不过一月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