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簪子(第3/4页)

可岁岁回来了,哭着回来的。

“兄长。”

虞灵犀只叫了两个字,便哽住了嗓子,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淌了出来。

她加快脚步,不管不顾地扑进兄长怀中,像是溺水之人急切地寻找一根浮木,很轻很轻地问:“兄长,我有些难受。是不是我这一辈子……再无生趣了?”

“不会的。”

虞焕臣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却摸到一根陌生的、带着血渍的簪子。

他自然地别过目光,低声安慰:“岁岁以后还会遇见很多有趣之人,快乐的事。会开开心心,幸福到老。”

“是么?”虞灵犀笑笑。

可她总觉得自己的两辈子,已经像从驿馆到后门的这条路一样,走到头了。

虞焕臣早准备好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将妹妹送回府邸。

虞灵犀想,自己此时的脸色定然很差,因为严厉刚毅的父亲一句责备之言都没有,只温和喟叹道:“回来就好。乖女,回房好生歇息。”

没人知道这两日里,虞家顶着怎样的压力。

虞灵犀回了自己的厢房,在榻上坐了一会儿。

她想起了宁殷插在她发间的那物件,不由寻来铜镜,将那东西小心取下来一瞧,才发现是支打磨得水滑的白玉螺纹瑞云簪。

不,说是白玉簪有些不太准确。

玉身底色的确是上等的极品白玉,却偏偏在云纹上晕开一抹红雾般瑰丽的血色,雅而不素,艳而不俗。

这是千金也买不到的罕见成色,更遑论簪身每一笔雕工都精致无双。

不知为何,虞灵犀又想起前世宁殷的那句话:“听说人血养出来的玉,才算得上真正的稀世极品。”

虞灵犀闭目,将簪子贴在心脏的地方,于榻上缓缓蜷紧身子。

……

虞灵犀病了,夜里便起了高烧。

自从去年秋重生而来,她有意调养生息,便极少再生这般来势凶猛的病。

高烧反反复复,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只有虞灵犀自己知道,她的病根在心里。

太累了。

重生一年,她千方百计避开了一个灾难,后面却紧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在等着她……应付不完的算计,数不尽的危险,令她心力交瘁。

她偶尔想,算了吧。

然而念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父兄和家人,想起有个人含笑唤她“宝贝”,终归是舍不得。

唯一庆幸的是,大病一场,赐婚之事自然暂且搁下。

深夜,服侍汤药的小婢伏在案几上,累极而眠。

虞灵犀的意识在冰窖和烈焰中反复煎熬,寻找夹缝中的一丝清明。

身体沉得像是铁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似是看到飘飞的帐外坐着一个人。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轮廓。

他一言不发,只是隔着帐纱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座浸润在暗夜中的冰雕。

虞灵犀觉得自己魔怔了,不知为何就想哭,想唤他,可干燥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支撑不住,复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醒来时帐外空空,一片怅惘。

病情勉强稳定时,已是中秋。

唐不离来虞府看她,总算给被汤药苦到失去味觉的虞灵犀带来了一丝亮色。

从唐不离的嘴中,虞灵犀零零碎碎知道了自己生病的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唐老太君久病缠身,便从世家子中给孙女挑了个夫婿,前些日子已经下了订亲礼。

唐不离对这桩婚事嗤之以鼻,又无可奈何。

唐公府没有男丁,那些空有虚名的世家子弟肯纡尊降贵百般求娶,不过是想吃绝户。

譬如宁殷顺利通过考验回宫了,恢复了皇子身份。

又譬如太子多方排挤,七皇子在宫中过得十分低调……

“对了,下个月秋狩,所有文武重臣和世家子弟都在受邀之列。岁岁可要一同去看看?”

唐不离一边给虞灵犀削梨,一边拿眼睛瞄她,“七皇子也会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