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软(第3/4页)

于是宁殷不动了,像是兀立在雪中的一把残剑。

然而等虞灵犀上了马车,启程朝虞府行去时,却听侍卫警觉道:“那人还跟着,莫不是想讹咱们?”

又来了!宁殷少年时是属狗的么,又疯又执拗的那种?

虞灵犀掀开车帘回望,只见茫茫风雪迷离,一柄红梅纸伞在漆黑的夜色中深深浅浅地艰难挪动。

果然疯病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他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罢了,随他。

虞灵犀想,今夜意外,自己该做的都已做了,问心无愧。

回到虞府已经很晚了,侍从打着灯笼出来迎接。

虞灵犀下车时还特意往回看了眼,没有见着那个执伞蹒跚的身影。

大雪覆盖的街道黑魆魆延伸至远方,她说不出轻松还是沉重。

站了会儿,方吩咐车夫道:“去车里血迹清理干净,换上新的褥子,别叫人瞧出端倪。”

刚进大门,便见虞夫人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担忧道:“岁岁,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听闻永宁街走水了,可曾惊着你?”

“我没事的阿娘,只是绕了点远路。”

虞府灯火明亮,阿娘的手温暖而安心,虞灵犀不禁舒展笑颜,“您吹不得风,快些回房休息。”

亥时,雪停了。

虞灵犀沐浴出来,拢着斗篷、捧着手炉,依然觉得寒气透骨。

她不禁想起了那道被抛在马车后的少年身影。

该不是内伤加重,倒在半路了吧?

那也是他自找的!

虞灵犀躺在榻上,翻了个身想:我待他已是仁至义尽。

北风呼啸,吹得窗扇哐当作响,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虞灵犀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不禁揉着眉心,朝外间问道:“何事喧闹?”

值夜的侍婢睡眼惺忪进来,秉烛道:“回小姐,门外来了个乞儿,侍卫们正想将他赶去别处。”

乞儿?

等等……

一个微妙的念头掠过心头,虞灵犀索性披衣下榻,随手抓起木架上的斗篷披上,低声道:“提灯,我要出去一趟。”

天寒地冻,虞灵犀步履匆忙,侍从歪歪扭扭提灯跟上,不住道:“小姐,天冷路滑,您慢些!”

虞灵犀仿若不察,命人开了侧门。

刚跨出一脚,她便怔住了。

门口石阶上,摆着一柄熟悉的红梅纸伞,而纸伞旁,黑衣少年抱着双臂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他的睫毛上凝着霜花,苍白的脸色几乎要和满地冰雪融为一体,没有一丝活气。

守门侍卫踟蹰道:“小姐,这人怎么也叫不醒,大概冻死了,实在晦气……”

虞灵犀抬手,止住侍卫的话。

任谁死了,也不可能是宁殷。

因为这个男人三年以后,会成为皇城的噩梦。

她蹲身,墨色的长发自肩头柔柔垂散,伸手去探宁殷的鼻息。

食指刚递到宁殷英挺的鼻尖下,便见他睁开了眼睛,乌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掠过一丝极浅的惊艳。

虽然虚弱,但他确实还活着。

四目相对,一个毛茸茸的物件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颤颤“喵呜”了一声。

虞灵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竟然是只脏兮兮满脸伤的小野猫,被他捂在怀里,用仅有的体温为它取暖……

虞灵犀一时心绪复杂,思绪不可抑制地被拉回遥远的前世。

她记得前世宁殷养了一条狼犬,每次狩猎都会带着它。

有一次秋狩回来,那只狼犬不知与什么野兽搏斗,受了重伤,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看上去十分痛苦。

宁殷走了过去,轻轻摸了摸爱犬的脑袋。

就当虞灵犀以为宁殷会倾尽一切救活那只狼犬时,却听见咔嚓一声细响,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狼犬的颈骨。

那只可怜的狗甚至没有来得及呜咽一声。

虞灵犀觉得可怕且不可思议,颤着呼吸问:“王爷不是最喜爱这只猎犬么?为何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