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迪在天堂里遇见的第四个人(第3/9页)

“就一会儿,行吗?”

爱迪慢慢地站起身,跟她走出门去。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

“生日快乐,爱迪先生!”一群孩子齐声叫了起来。

“噢,我会。”爱迪说道。

玛格丽特大声喊道:“好了,孩子们,去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朝着放在附近一张折叠桌上的长条香草蛋糕跑去。玛格丽特附在爱迪耳边悄声说道,“我答应他们了,你会一次把三十八根蜡烛都吹灭。”

爱迪用鼻子哼了一声。他望着妻子指挥着孩子们。每次看到玛格丽特融洽地同孩子们在一起,爱迪都会感到很愉快,但是,一想起她无法生育,他的心情就又会沉重起来。一个医生说,她太紧张。另一个医生说,她等得太久了,她应该在二十五岁之前生养。后来,他们没钱看医生了。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近一年来,她一直讲要领养一个孩子。她去过图书馆。把文件带回家。爱迪说他们年纪太大了。她说,“年纪大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爱迪说他会考虑。

“好啦,”她从长条蛋糕那里向这里喊。“来吧,爱迪先生!吹蜡烛啦。噢,等等……”她从一个袋子里翻出一架照相机,那是一个很复杂的玩意儿,上面配有小棍子、小薄片和一个圆形闪光灯。

“沙琳借给我的。这是‘宝丽来’一次成像照相机。”

玛格丽特把大家排好,爱迪站在蛋糕后面,孩子们簇拥着他,欣喜地望着三十八团小小的火焰。一个孩子用手捅了捅爱迪,说:“全吹灭,好吗?”

爱迪低头去看蛋糕,糖霜已经一塌糊涂,上面全是小手印。

“我会,”爱迪说道,眼睛却望着他的妻子。

爱迪的双眼盯着年轻的玛格丽特。

“这不是你,”他说。

她放下杏仁篮子,凄然一笑。人们在他们身后跳着塔兰台拉舞,太阳在一道白云后面黯淡下来。

“这不是你,”爱迪又说。

跳舞的人们喊起来,“呼嘿!”他们敲着手鼓。

她伸出手来。爱迪下意识地赶紧去抓,好像去抓一个将要落地的物体。他们的手指触到一起,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他的皮肉上生出了新的皮肉,柔软温暖,让人痒痒的。她在他身边跪下。

“这不是你,”他说。

“是我,”她轻声说。

呼嘿!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爱迪喃喃说道,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自从死后,他第一次哭了起来。

他们自己的婚礼是在圣诞前夜举行的,在一个叫做“洪山姆”的中餐馆里灯光昏暗的二楼上。餐馆老板山姆估计,那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其他生意,所以同意把二楼租给他们。爱迪把在军队里剩下的一点钱都花在了宴会上——烤鸡、中国青菜、葡萄牙红葡萄酒和一个手风琴手。婚礼用的椅子还要用来吃晚饭,所以,结婚宣誓刚一结束,侍应生们就让客人们起身,把椅子搬到楼下去了。手风琴手坐在一张凳子上。多年之后,玛格丽特还会开玩笑地说,他们婚礼上惟一缺少的“就是宾果游戏卡片。”

饭吃完了,小礼物送完了,最后的祝酒也结束了,手风琴手收起了琴盒子。爱迪和玛格丽特从前门离开。天下着濛濛细雨,有些凉意,新郎和新娘一起走路回家,他们的家就在几个街区远的地方。玛格丽特穿着结婚礼服,外面套了一件厚厚的粉色毛衣。爱迪穿着一件白色西装,衬衫把他的脖子都卡痛了。他们手拉着手,在路灯投下的一团团灯影里行走。四周的一切似乎都保持缄默。

人们说他们“找到了”爱,好像爱是藏在岩石下面的什么东西似的。但是,爱是千姿百态的,对任何一对男女来讲都各不相同。人们找到的是某一种爱。爱迪找到的是某种与玛格丽特相守的爱,一种感激的爱,一种深切而无言的爱,一种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代替的爱。她一走,他也就放任自己的生活。他让自己的心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