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七章 纵论人生(第2/4页)

见「范轻舟」径自思量,接下去道:「逐鹿中土,现时言之尙早,我们可退一步拟定未来,就是在击垮北帮前,你我双方同舟共济,心无二志,不论世局如何柳暗花明,大家不离不弃,并肩作战。」

对眼前有资格、并曾杀死良己的超卓人物,龙鹰心里有分敬意,但亦为他不受天理人情束缚的手段,深感战栗。

而不论台勒虚云说得如何漂亮,自己多么理直气壮,说到底双方均各怀鬼胎。

龙鹰不用说,「范轻舟」本身便是个假的身分,他的「长远之计」,与台勒虚云的「前朝复辟」,如水火之不相容,因而处处冲突和矛盾。假设他只是「范轻舟」,确有可能被台勒虚云这番话说服。

「扬州事件」肯定对他们的结盟投下阴影,龙鹰搪塞湘夫人的解释,台勒虚云绝不收货,只是难拿着这方面作文章,又怕关系弄僵了,因小失大。

台勒虚云也好不了多少,这边说合作,那边则由符君侯遣人北侵,意图立足大江,尔虞我诈,老大勿说老二。

沉声道:「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台勒虚云欣然道:「轻舟指教!」

龙鹰道:「小可汗既看破世情,为何仍要如我等众生般浮沉执迷?」

台勒虚云现出苦涩荒寒的容色,令龙鹰联想到落泊流浪、露宿街头的人,饥寒交逼下,忽然在路边惊醒过来,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无语自问时,该就是这副表情。

龙鹰心弦颤动。

台勒虚云别过头来瞧他,射出怜惜的神色,然亦不无自怜之意。叹道:「以轻舟的才智,怕也高估了『人』这种生物,余子可想而知。所谓学富五车者,不过在使用别人的语汇表达自己,可恨是先贤又能比我们好多少。还是庄周有自知之明,一句『夏虫语冰』,道尽我们的一切。看破世情?轻舟再次高估本人。」

龙鹰道:「佛、道两门,正就此提供解决的办法,一条出路。」

台勒虚云沉默好一阵子,然后道:「好吧!难得知心人,我便说出从来没向任何人透露的看法,也是密藏心底里的宗教。」

龙鹰静待他说下去。

对着其他人,超卓如田上渊、杨清仁、宇文朔,他多少可掌握一鳞半爪,惟独对台勒虚云,无从猜估。也使与他共话,不时路转峰回,处处惊喜。

自小汗堡一聚后,今回是第二次深谈。

台勒虚云道:「我的宗教,叫『存在』。绝不限于自身的存在,而是泛指古往今来,上下四方,独立于思感之外的存在,我们名之为宇宙的一切。所谓的宗教,任之如何高妙,何等发人深省,不外画蛇添足,将人的想象和思维,强加于『存在』之上,赋予人卑微的感觉和感情,低下者且是摇尾乞怜。存在的眞义,就在『本来如是』四字之中。」

龙鹰听得痴了,发呆片晌,艰温的道:「既然如此,小弟更不明白小可汗的执着。」

台勒虚云深沉地道:「于此恕本人只解释一次,以后再不会触及这方面的问题。答案就在『本来如是』四字之内,人生正为其中部分,每次的投胎转世,在某一程度上,早注定你须走的路,看似有无限的选择,事实或许只得一条,不论如何迂回曲折。轻舟想想自己,便明白本人在说甚么,你有选择吗?本人今次来见轻舟,是希望在击垮北帮前,你我均勿要三心堕思。」

龙鹰断然叹道:「依小可汗所言。」

小可汗离开后,有一阵子,龙鹰仍在发呆。

台勒虚云确是办大事的人,集中于联手对付田上渊一事上,其他如扬州事件一字不提,亦不理会其他事,且说话直接坦诚,没有回避敏感的问题,其说理精辟入微,配合他充沛的感情,感染力的庞大,震撼力之强,动魄惊心。

好一会儿后龙鹰元神归窍,回过神来,心叫厉害。如果自己不是有魔种的离奇经验,两次的死里复生,很难说会否成为他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