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3页)

萧霁沉默,眸底的神色却随之复杂了几分。

他抬手,似想如幼时那般,替她拭去面上泪痕。

只是指尖尚未碰到她的侧脸,耳畔便是风声一厉。

萧霁心中骤然一凛,迅速收手回身。

一支玄铁箭擦着他的衣袍险险而过,‘夺’地一声钉入坚硬的木板之间,尾羽犹自颤抖不已。

萧霁立时抬眼望向来路。

无数暗卫与弓箭手自薄雾散处现身,已将这狭小的码头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高居马上,玉冠束发,剑袖骑装,手中的玄铁重弓上,弓弦仍在震颤。

“谢钰——”

萧霁神色震动,转首看向立在一旁的折枝。

不知何时,折枝已退开了三步之远的距离。

“您送来的药,折枝终究没有用在哥哥身上。”

折枝噙泪,最后一次对他弯眉而笑。她将那方小巧的纸包放在地上。转身提起裙裾,决绝地向谢钰跑去。

江风将她的裙裾拂起,在初透的天光中潋滟夺目,如一株盛开的银红色芍药。

原来,无法回头的,唯他一人而已。

萧霁自嘲般轻笑出声。

在谢钰翻身下马的刹那,他箭步上前,握住了折枝的袖缘。

比起谢钰,他离折枝更近。

他并未迟疑,迅速将人带回身畔,袖间的匕首随之出鞘,架上折枝纤细的脖颈。

谢钰的身形于两人一步之遥处生生顿住,握着长剑的右手骤然收紧,眸底晦暗如永夜。

“萧霁!”

折枝亦是不可置信地惊愕出声:“先生——”

她轻愣了一愣,垂下一双仍旧笼着水烟的杏花眸,去看横在自己颈间的匕首,羽睫轻颤了颤,终是低声道:“是折枝信错了您。”

萧霁没有作答。

寂静的江面上随之传来喧嚣,打破了清晨寂静。

是等在画舫上的人手自变故中回神,齐齐持盾张弓,瞄准了岸上众人。

岸上的暗卫们亦拔刀出鞘,弓箭手挽弓如满月。

却无人敢率先动手。

一声钝响,是铁器敲打在木板上的声音。

谢钰弃下手中长剑,目光紧凝在萧霁手中的匕首上:“放开她,我过来做你的人质。”

“不必。”萧霁眸底的神色复杂:“我无意伤折枝,只是想请谢大人令暗卫退离码头。”

谢钰随之抬手,暗卫们齐齐往后退开十步,从码头的木板上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

萧霁随之挟折枝往后退去。

一直退到铁梨木的船板上。

折枝咬唇忍着泪意,心跳得骤然快了几分。

虽说她看不见身后的情形,可却也知道,再往里走,便是画舫的船舱。

等到了封闭的船舱里,便再难以脱身了。

“穗穗。”谢钰低低唤了她一声。

折枝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岸上水风渐起,柳絮纷飞,落雪似轻柔拂过他的周身。

谢钰抬手,随意握住了一枚,复又松开。

那枚柳絮便复又顺着方才的轨迹飞去,坠入暗卫之间,渐渐寻不见踪迹。

折枝的视线骤然一停。

那群暗卫里,她没见到谢钰最信任的泠崖与计都。

她似是明白过什么,随之将羽睫垂落,徐徐启唇道:“先生,您可知道。您来到桑府的时候,折枝刚失去母亲不久。继室当家,除了田嬷嬷外,府中罕有真心待折枝之人。”

“而您是折枝的第一位西席,也是府中除田嬷嬷外,唯一会维护折枝,给折枝讲话本子,买兔儿爷,栗子糕的人。是您教折枝古琴,教折枝为人处世的道理,是您每年的生辰给折枝寄来书信与礼物,从未遗忘。”

“折枝十年以来,一直都很敬重您,信任您。直至今日——”

她略微一停,语声渐渐低了下去,杏花眸里复又涌上水意:“直至今日,您以这种方式告诉折枝。整整十年的师徒之情,折枝珍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