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3/5页)

*

这座庭院极其静默。

月洞门外把守的侍卫们不会发出半点声响,月洞门内更是一名洒扫的下人也并未看见。

素日里,寂静得可以听见春风拂动莲叶那细碎的声响。

奏章,公文,话本,谢钰一概不曾带来。

甚至连一把绣线都不曾给她留下。

整整三日,除短暂的洗沐与用膳等事外,两人皆困在金笼之中。

折枝甚至数清了临近的荷塘内有多少朵莲叶,又有几朵残破,几朵在日色下卷了黄边。

而每每折枝忍不住启唇,谢钰总是轻笑着问她:“妹妹如今可愿留在我身畔?”

像是在赌,谁会忍不住先发疯。

抑或是,谢钰已然疯得不轻。

折枝起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熬过谢钰。

毕竟她有那么多的话本子可以回味,而谢钰却只能去回想他那些枯燥的奏章和公文。

可等折枝将小书生与花妖,将军与花魁,甚至皇帝与孀居的太妃这等禁忌的话本子都回味了一遍,谢钰却仍旧是平静坐在她对侧。

在她每次忍不住发问的时候,轻笑着地回答她那句话。

“妹妹如今可愿留在我身畔?”

就像是一场周而复始的梦魇。

随着日头推移,庭院内愈发静谧。

连庭院外的打更声都已停歇,像是刻意避开了此处。

折枝都有些分不出时辰。只知道看见日落,又看见天穹上繁星满天,便是一日过去。

直到她就这般扳指数到第七个日头,终于隔着一道红墙听见泠崖的嗓音。

“大人,陛下口谕,诏您入宫。”

坐在她对侧的谢钰长眉一蹙,良久,终是缓缓站起身来。

折枝这才弯眉笑起来:“大人这算是认输了吗?”

“那便放折枝回荆县吧。”

谢钰随之停步。

他微寒的长指抬起折枝的下颌,薄唇随之覆下。

谢钰的墨发垂落,拂过她的颈间,不知为何,却带起心底淡淡的怅然。

许是离别总是这般令人怅然。

折枝垂眼,抬手环上他的颈,轻轻回应他。

春风拂动湖畔的垂柳,一枚柳叶随之坠入湖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直至涟漪散去,谢钰方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于她耳畔轻启薄唇。

“若是妹妹想赢我,多少次都无妨。”

“只要一直留在我身畔便好。”

他的语声缱绻,带着淡淡的笑音。

*

谢钰入宫时,日已高悬,宫中早已过了早朝时节。

百官退散,唯独崔白焦躁地等在承宣门内,一见他过来,立时便大步上前,疾声问他:“谢钰,你这段时日做什么去了?朝会不来便也罢了,连自己的别业都闭门谢客。”

“群臣皆言,说你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顽疾!”

顽疾吗?

谢钰薄唇轻抬,清眸里笑意深浓:“不过是近日里新得了只娇雀儿,不大听话。总想着弃我而去。”

“得想个法子锁在身边才好。”

“你说的是——”崔白说着似是骤然明白过什么,震惊道:“你疯了?”

“我很清醒,亦从未如这般清醒过。”谢钰淡淡启唇。

崔白一窒,不知该如何接口。

谢钰亦不再多言,只抬步往太极殿的方向行去。

方行出三步远,崔白的语声随之自身后追来,略有几分低沉。

“谢钰,若是那位姑娘当真对你无意,便放手吧。”

“对彼此都好。”

谢钰随之停步,却并未回头。

“无意又如何?即便是她恨我入骨,盼我明日便横尸街头,我仍要将她锁在身畔,永世不得离开半步。”

崔白神情一震,似还想启唇说些什么,谢钰却再未停留,疾步向太极殿的方向行去。

将崔白的语声抛在穿过宫墙的潇潇风声中,淡至不闻。

他许久未曾入宫,太极殿前倒是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