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3/4页)

折枝立在门上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打帘进去,轻车熟路地行至他的锦榻跟前,将一张银票压在玉枕底下。

欠谢钰的银子,总算是还清了。

不知为何,却没有多少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隐隐有些怅然。

许是离别的愁绪太重,令人心绪低迷,看什么都有些触景伤情。

折枝轻笑着摇了摇头,回身往门上行去。

她途径长窗畔时,无意瞥见长案上放着的文房四宝,却轻愣了一愣,步履为之微微一停。

不知为何,倒又想起了谢钰教她习字的情形。

折枝静静立了一阵,略有些出神。

倒是怀里的橘子似想回院子里扑蝶玩耍,用小梅花反复扒着她的袖口‘喵喵’唤着,似在催促她快些回去。

毕竟谢钰的院子里并不似沉香院中遍植花木,自然亦没有蝴蝶给它取乐。

唯一养着的芍药花,此刻也已凋谢。

折枝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先将橘子放下,略微挽了宽袖,自笔架上取下一支兔毫来。

想着不辞而别,终究不好。

如今既然来了,便给谢钰留下一封书信。告之她已离去,也算是好离好散。

以免谢钰也像是桑砚寻红笺雪盏那般,满府满城的寻她,闹得满城风雨。

折枝落定了心思,却终究是从未给人去过书信。兔毫在宣纸上悬停了许久,眼见着笔端的墨迹都快凝结,折枝这才骤然想起当初话本子上看到的一段话来。

似乎很适合此刻情形。

折枝不再迟疑,只略作改动,便将那段话落于纸上。

‘哥哥见信安。

折枝多年来鸠占鹊巢,客居桑府十六载,使哥哥颠沛流离,受过诸般苦楚。心中常愧。

自无力弥补,唯将清白身子偿还哥哥一身伤痕。

如今相伴日久,您亦在病榻前宽宥折枝。

加之银两备齐,折枝户籍亦自桑府迁出,名字与姓氏同还桑府。

便求一别,各还本道。

伏愿哥哥仕途通达,子嗣满堂。

至此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折枝敬上。’

停笔后,她垂眼细细看了一遍,见没有错漏之处,这才以白玉镇纸压了,以免被风吹去。

待做完这一切,她未再停留,只抱起橘子,独自离开了谢钰的上房。

槅扇被秋风阖拢,锁上彼此所有的欢情与过往。

*

一夜更漏冗长。

待翌日金乌初升时,折枝已换好了素日里穿的衣裙,挽了乖巧的百合髻,抱着橘子,带着半夏紫珠与喜儿往角门处去。

守门的小厮马友还未睡醒,看见折枝过来,仍旧是眯着眼睛直打哈欠:“表姑娘这么早便去朱雀街上吗?铺子都还未开呢。”

折枝如常笑着戴上幕离,让半夏将碎银子递与他:“今日去城郊踏青,晚些回来。”

马友并未多问,倚在门上半睡半醒地连连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折枝并不在意,只提起裙裾,轻轻迈过了桑府的门槛。笑着与半夏她们一同行入不远处的偏巷。

巷口停着一辆篷布马车,车辕上坐着的正是秋草夫妇。

昨日里,折枝便让半夏与紫珠借着采买的名头,将行装悄悄送到了秋草那,如今正放在马车里。

——她们的行装并不多,多是衣物。叠起来不过一口箱子大小。

便是她要带去荆县里的全部了。

秋草远远见折枝过来,便红着眼眶自车辕上下来,快步走到折枝跟前,拉着她的手对她细细叮嘱道:“姑娘,您还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要走官道,住城内的客栈,千万莫要为了省银子住在偏僻地。还有路上的吃食也要当心,切莫吃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她细细碎碎地叮嘱了许久,眼见着天边金光初透,已到了启程的时候。

这才不舍地放开了折枝的手,指着那牵马的车夫道:“这是我家远房侄子,名叫罗庄,会几手拳脚功夫,由他送你们,我也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