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但我大受震撼(第2/4页)

他和谶纬的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每当桓谭发现古人未曾记录的日月星辰运行规律,兴冲冲地想要上奏时,迷信的皇帝却只听信身边公羊派、谶纬家、方术士叨叨“天人感应”,将自然的变化看成是“天”发出的预兆,据此肆意揣测,妄加诠释,闹出许多可笑的事来。

神秘的天文和谶纬搅和在一起,如同一盆清水染进了污秽的墨汁,那广阔无垠的天空、遥远神秘的天体,更加迷障重重。

桓谭只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成功将已成好友的扬雄,从错误的“盖天说”,拉到了他笃信的“浑天说”一派中。桓谭对扬雄文采学识十分敬佩,但二人在学术上若看法不同,必是针锋相对,争得面红耳赤。但在那个寒冷的冬日中,桓谭以无懈可击的实证与逻辑说服了扬雄,这对落难兄弟,开始背靠背,与谶纬家和天官们做斗争,朋友之外,又多了“袍泽”之情。

那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扬雄完成了《太玄》的创作……

桓谭从过去的回忆里缓过神来,发现全场的群臣诸儒都在看着自己,而他在大呼“扬子云乃儒门自汉之后第一人”后,已经缄默了好一会,是啊,他不止要提出,还得证明!

“诸位可曾看过《太玄》?”

桓谭环视左右,然而响应者寥寥,就算是看过的人,也是因为扬雄是第五伦老师,才连忙去补的,毕竟第五伦为了宣扬先师学问,已经将扬雄著作完成了出版,是市面上最容易找到的——比五经还容易。

即便如此,因为《太玄》始终没被第五伦列入考试内容的缘故,依旧读的人不多,眼下他们只借口说:“子云翁著作艰涩深奥,吾等未能读懂,但颇受震撼……”

岂料桓谭却顺着话道:“然也,读不懂《太玄》,确实是学问不足!”

想当初扬雄呕心沥血,将这本书写出来时,世人皆不以为然,只有桓谭读后拍案叫绝,大加称赞。

现在,他就将自己的赞誉原封不动,当众表明:“玄,就是天道。古代圣贤制定法度,皆以天道为本统,之后才能理清帝王、朝政、人事、法度以及万事万物关系。因此,伏羲称之为《易》,老子称之为‘道’,孔子称之为‘元’,而扬雄称之为‘玄’。太玄三篇,立三体,道尽了天、地、人之道,自《易》后见所未见。”

换了过去,桓谭若如此说,肯定无数人起来和他争辩,可眼下却一片缄默。

第五伦当然知道原因,今天的会议,背后推手、主持者都是扬雄的弟子,作为太学祭酒的桓谭则是扬雄老友,用后世一句话说:“经理,队员,解说,全都是我的人。”这时候问众人谁支持谁反对,谁敢反对?

这种与扬雄生前饱受嘲弄鄙夷截然相反的情形,让桓谭感慨不已,但他不愿意让这件事,单纯是因第五伦权势所压,遂道:“既然诸君不愿说扬子云不足,好,便都由我说了罢!”

“扬子云不善言辞,嗜酒,不修边幅,酩酊大醉后便不辨东西,胡言乱语,此一弊也。”

“扬子云胆小,王莽执政时,子云卷入谋反案,天禄阁来了几位狱吏要拿他去审问,子云不敢争辩,吓得纵身从天禄阁跳了下去,摔成重伤,此二弊也。”

“子云二子先后夭折,执意将二子送回蜀郡老家安葬,来来回回花费巨资,本来日子便紧巴,如此更加艰难,处处举债。子云在著述中,明明通达圣贤之道,明白生死之理,不在贤人季札之下,可当真遇事,却失了理智,此乃其‘通人之蔽’也。”

数落着导致老朋友人生诸多不幸的种种弊病,桓谭仿佛又看到了他最穷途末路那几年的窘态,只觉得心中剧痛。

“但以上种种,皆不能抹杀子云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