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钢刀归钢刀(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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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统三年(公元25年)九月,天气越发寒冷,草原沙漠的风猛烈袭来,向南推进,那些挟裹着的沙石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无数的草原和绿洲,但当它们沿着阿拉善台地继续南下的时候,却突然间变得温柔、润泽。

这里,一条河流蜿蜒穿梭于大漠戈壁,使荒芜的土地逐渐染上了绿色,沿河的城堡烽燧星罗棋布,长城连成一条线,仿佛是为了守卫这些难得的绿色。

在沿弱水修筑的长城中,有一座障塞屹立于此,这便是肩水金关。

它的形制很像玉门关,土黄色的厚实夯土墙,外围是屯戍,长城横穿墩,通向天边的居延泽。前汉时,它们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将身后的绿洲牢牢守护了起来。不过,百多年的风霜已经将这座边塞雄关的昔日雄风消磨殆尽,新朝覆灭后就更是一落千丈:旗帜落了,屯戍区荒废了,连守军也尽数逃回张掖。

只剩下被抛弃在屋舍里那一摞摞记载边情和日常生活的简牍,以及坐在城头边,吊着只脚,正一个人饮酒的将军。

第八矫将马匹交给高武统,让他离得远远的,独自登上了未曾设伏的障塞,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学。

面前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美髯留到及胸长,头戴武巾,没穿甲胄,腰佩百炼钢刀,真是一位威武壮士!

美中不足的是,刘隆的左耳朵缺了,它和第八矫的小拇指一样,都是在西海郡那个寒冷冬天里失去的。

“元伯。”

第八矫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劝降刘隆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已是惘然。

“季正还是这般易信人。”刘隆倒是豪迈一如往日,伸手往第八矫脖子上比划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换了任何一人,你的头颅,已挂在肩水金关上了。”

十个他也打不过刘隆,但第八矫不卑不亢:“若换了另一人,我也绝不会来。”

二人缄默片刻,刘隆先笑了出来:“好大话,这河西的风比西海郡还猛,当心将你这瘦巴巴的身子刮跑了!”

言罢递过来他的酒:“吹得发冷了罢,饮了暖和暖和。”

第八矫也不见外,接过一喝,顿时乐了:“居然是马奶酒,元伯不长记性啊。”

想当初他们初到西海,贪杯的刘隆找不到酒喝,就大着胆子尝试了羌人的奶酒,结果上吐下泻差点死掉,那几天还是第八矫照顾臭烘烘的他。

而之后羌虏入寇,西海沦陷,第八矫不会武艺,又多亏了刘隆救命。

“在边塞日久,连肠胃都习惯了。”刘隆道:“但我还是想家,想南阳,想安众的米酒啊。”

言语里没有将匈奴赶出居延塞的豪迈,反而尽是倦意。

第八矫遂道:“南阳为赤眉所占,礼仪丧尽,但不要紧,只要元伯肯效力于魏,定能打回去!”

“隗嚣也只是将孺子婴当做傀儡,欺骗刘歆罢了,元伯就愿意为了前朝的虚号卖命?”

听到此处,刘隆哑然失笑:“也不瞒季正了,原本按我的脾性,纵是居延共同御虏,但打退匈奴后,依然要摆开阵列,决个生死。”

“但就在大前日,从陇右传来消息,让我打消了这念头。”

刘隆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陇山被魏军攻破了,隗季孟退往陇西,为求得公孙述支援,竟献出了元统皇帝及天子剑,宣布汉帝逊位,天命在公孙。”

“季正,大汉,又亡了!”

亡得好啊!

这消息连第八矫都没收到,登时大喜,战事已持续了三个多月,终于有所进展了。隗嚣这举动在情理之中,但也是饮鸩止渴,连最后“正统”“忠臣”的皮也丢了,看来真是被第五伦逼到山穷水尽。

看着心灰意冷的刘隆,第八矫知道,这是自己规劝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