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臣等正欲死战(第2/4页)

这些事严尤知道,但政从上出,皇帝刚愎自用,所以无从改变。

“吾以此知胜负矣,你我能赢得了一场战斗,却赢不了一场战争,输得冤,却也不冤。”

严尤指着西北方苦笑道:“而若陛下令伯鱼带这样的兵来,伯鱼也输!”

这一席话说到最后,像是在为第五伦找不来的借口一般,眼看外头攻城的劝降声越来越大,严尤只无力地抬了抬手:“外头再无援兵,城内也搜不出半粒粮食,君然,你我已尽力了,却终究难挽大局。”

“投降吧。”

“汝等为这朝廷送命,为新室殉葬,不值得。”

严尤十分爱惜岑彭的才能:“你这好好的将才不值得就此殒命,城中受尽苦楚的数千士卒也不值得丧生!”

岑彭松了口气,现在的情况,再不降,城里的兵卒就要杀了他二人请降了!

他应诺而去,派人射书摇旗,与城外沟通。但等岑彭回到严尤平素指挥的望楼时,却发现老将军将其他人都找借口打发走,自己穿戴好了一身甲胄,扶着柱子,挺剑而立。

剑已出鞘,严尤持在眼前,似在挑选它何处最为锋利。

岑彭大惊,连忙上前道:“严公,你这是?不是说,为新室殉命不值得么?”

“吾主虽然无道,但他依然是吾主!”

严尤叹息道:“是吾等这批人,推上去的圣天子。”

“新室能有今日,天下板荡至此,固然是陛下有误,但严伯石,就没有半分过错么?”

“我离开常安时立了誓言,师出之日,有死而荣,无生而辱!”

“征战一年有余,却落得如此地步,焉有面目再存于世?当效子玉之事!”

岑彭还欲上前,严尤已仗剑于颈,伸手止住了他:“君然说过,当日本可与任光去投伯鱼,却毅然入城,是为了报答我的提携。”

“陛下于我,亦有知遇之恩,让我这在汉时恐怕只能埋没乡野的蜀地匹夫,竟能成为堂堂大司马。”

严尤仿佛看到数十年前,年轻的自己孤身来到京师闯荡,去找做黄门郎的老乡扬雄,在他家遇上了另一位锐气十足的黄门郎,看了严尤自己写的《三将叙》,赞不绝口的模样:“严伯石,汝便是当世乐毅啊!”

岑彭如何待他,他严尤,亦会如何待王莽!

“如今陛下众叛亲离,连伯鱼也反了,但陛下他,终究不是夏桀商纣,我也绝不希望,吾等共创的新室,被后人视为暴秦。”

“故今日严尤一死,以殉大新!”

手上的剑用了点力,它曾饮下句丽开国者的血,但今日,却要饮他自己的血了!

“君然日后若还能遇上伯鱼,请替我告诉他。”

“严尤对他,不曾有半句责怪。”

这就是严尤最后的遗言:“唯独希望,伯鱼能用我教的兵权谋,用严伯石的兵法,在这乱世里,赢下去!”

……

长剑划开了老将军枯瘦的喉咙,粘稠的热血溅于城头。

岑彭顶天立地的忠恳汉子,作战挨了箭矢,没有药物,硬生生的剐伤口,他没哭;得知父母全家死在乱兵之中,他没哭;被困孤城,一天喝不上一口水,他没哭。

但今日却跪在地上,抱着严尤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为对自己有知遇的恩主逝去悲切不已。

得知此事后,城内的新卒亦纷纷哭泣,这大新上下,只怕找不出第二个能让他们为之嚎哭的将军了。

但投降还是要投的,随着堆积的石木搬开,伤痕累累几乎毁掉的宛城大门开启,胜利者撑着炎炎汉旗纵马而入,踏着地上的土黄色新旗。

岑彭肉袒自缚,因为羊都吃光了,手边遂啥也没牵,屈辱地跪在地上。

绿林渠帅、汉兵校尉们簇拥在主将身边,指着岑彭咬牙切齿,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