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第3/4页)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我应该早点去茂陵,早些与万脩结交。”

第五伦暗叹着出了犴狱,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万脩,然后便吓了一跳。

原来,马援竟一直站在门边,手扶着环刀柄,呼吸轻微,竟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此刻正面露微笑看着第五伦。

这厮在偷听?

马援却走出去几步,回头先开口道:“没记错的话,上次在长陵,伯鱼欠我一个人情吧?”

方才马援不是说已经忘了么?怎么忽然又记起了。

第五伦摸不透马援意欲何为,只拱手应是。

“那便今夜还了吧。”

马援笑道:“伯鱼能否出钱,请我麾下吏卒及亭中众人,痛饮一番?”

……

一个时辰后,坐在亭舍堂上,看着眼前的推杯交盏,第五伦心中暗道:“果然是只准州官放火不管百姓点灯,原来只要做了官,群饮基本没人管啊……”

马援非要第五伦请客还他人情后,便在亭中吼了一嗓子:“今夜的酒第五郎官请了!然后引发一阵欢呼,亭置里的存酒都被搬空。”

第五伦当然只能乖乖掏钱,茂陵马氏堂堂六千石之家,虽然只当了个小督邮,还差这顿酒?这马援莫非是要……

确实不差,席间不论是跟在马援手下的吏卒,还是亭长亭父,都来敬马督邮酒,都被他拒绝。

“汝等且痛饮,酣醉亦无妨,眼看这寒冬时节,诸君却还要跟着我一路奔波,今夜就由马援来值夜,勿虑也!”

而席上另一个不怎么喝酒的,就是第五伦,留了个心眼。

马援虽然不饮,却也没闲着,在吏卒们的怂恿下,这位身高七尺五寸的美男子抚着胡须起身,来到堂下,亲自为众人跳了一支舞。

舞是他在上郡匈奴杂胡那学来的,与汉地舞风格颇为不同,但歌,第五伦却是听过,竟是首《平陵东》!

“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

“劫义公,在高堂下,交钱百万两走马。”

“两走马,亦诚难,顾见追吏心中恻。”

“心中恻,血出漉,归告我家卖黄犊。”

这诗唱的是汉末新朝的关中常态,故事发生在汉昭帝的平陵,离此不远,打家劫舍的不是盗贼,反而是官府小吏,这群人敲诈良民,使无辜百姓倾家荡产。

但如今,这首歌从最被百姓平民诟病唾骂最厉害的恶吏:督邮口中唱来,颇觉讽刺。

只是众人都喝到酒酣,早就没了判断力,歪歪斜斜跟着唱跳,也不觉得有异。

到了人定时分,整个亭舍杯盘狼藉,众人横七竖八地睡在各个地方,鼾声如雷。

只剩下两人还清醒。

马援在堂内走动,拍拍这个推推那个,甚至用脚踢一踢,确定他们都睡得死沉。

而第五伦则忍着难以遏制的困意坚持到现在,自己不喝,看一群醉鬼胡言乱语真是煎熬啊。

他在考虑,是否要将万脩确是替原初顶罪之事告诉这位马督邮,自己也出面作证,或许能让五威司命放过万脩不死?只是万君游那性格,指不定听说后就自杀了,拦都拦不住。

正要开口时,马援却先唤了他。

“伯鱼,起来,该做正事去了。”

“什么正事?”第五伦起身时瞅了眼腰上挂着的环刀。

却见马援果然开始低头解腰带……上的印绶。

那是郡督邮的半通小印,系着皂色的带子,马援将其放在手心看了一眼后,轻蔑一笑,竟直接扔进还未喝完的酒盏中!

“文渊,你这是……”

“醉了,我大醉。”几乎滴酒未沾的马援真有点摇摇晃晃,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也不知是何时写的,用杯盘压在案几上,而后便径直向外走去。

第五伦犹豫了一下,缓步跟了出去,却听马援道:“我今日醉得厉害,却并非因为酒醴,而是因万脩的侠义而醉,为伯鱼的仁义所醉!汝等的对话,我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