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第3/4页)

聂载沉道:“十指尚有长短,何况人心。卑职不能担保,且恕我直言,谁也没法担保。卑职唯一可以担保的是,将军能继续维持广州府今日的局面。而日后,万一形势大变,到了人力所无法左右的地步,那时,不管我聂载沉留的是旧发还是西式短发,我必竭力保将军的无碍。方大春是我的义兄,这是我对将军你饶过他性命的回报。”

都是聪明之人,康成又怎会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想到屡扑不灭层出不穷的新党之人,顿觉满目苍凉,前途渺茫,一时灰心丧气,有些不知自己这样呕心沥血苦苦经营,前路又到底是在何方。

他的脸色灰败,缓缓地坐了下去,出神半晌,拂了拂手:“你下去吧!我再考虑一番。”

聂载沉朝他行过军礼,戴回自己的帽,也不取回地上的断发,转身离去。

第二天的清早,西营刑场之上,已经被关了三天的方大春和另几个士兵五花大绑地被带上法场。一排准备执行枪刑的士兵端枪立在对面,周围站满了闻讯而来的新军官兵。人人脸色凝重,不时翘首看着远处,等待消息。

方大春倒是神色坦然,对着周围官兵大笑:“老子就剪个自己的头发,居然被自己人给毙了!好极好极!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这些鞑狗要是还没滚,老子反定了!”

旗人官兵有的面露愧色,有的默不作声,其余士兵则群情激动,纷纷涌上前来。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营官面露紧张之色,其中一人拔枪,朝天鸣警,非但不能震慑,反而令现场愈发混乱。

顾景鸿分开人群,示意众人肃静,自己随后来到方大春的面前,神色沉痛地道:“你们几个是我的属下,我也曾为你们数次去向将军求情,奈何军法如山,无法撼动,我也是无能为力,十分痛惜。但请你们放心,往后你们家中父母子女,我顾景鸿必会加以照看……”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法场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充满了兴奋的吼叫之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扭头,看见一标下面的几个士兵飞一般地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消息来了!消息来了!将军大人有令!饶了方大春他们!不枪毙了,不枪毙了——”

法场周围起先一片寂静,突然,官兵们齐齐高声欢呼。有人迅速冲上刑台,拔刀替还没回过神的方大春几人割断了绑索。

陈立爬上高台,高声吼道:“都是我们聂大人的功!是聂大人到将军面前断发,救了方大春他们的!聂大人也变平头了!弟兄们,现在还不剪,要等到什么时候!老子就当你们当中的第一个了!”

他哈哈大笑,从绑腿里拔出匕首,揪住自己的长辫,“咔嚓”一下,把脑后的辫子齐根割断,一声暴喝,远远地丢了出去。

这下可热闹了,法场立刻变成了剪头所。除了旗人官兵和那些胆小谨慎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动又不敢动,其余人无不争着割发。

当高春发带着将军手令气喘吁吁地赶到,已是晚了,地上到处都是一根根的辫子,士兵们有挥刀自割的,有你替我割我替你割的,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高春发拔出一把□□,对天砰砰砰砰地放空了一盒子弹,这才终于止住了官兵割发的动作。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高春发的脸色有点难看,迅速地登上高台,喝道:“将军有令,方大春等四名罪犯,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每人鞭笞二十,扣军饷半年!”

他顿了一下,视线掠过面前那许多动作麻利已经抢在自己到来之前割了头发的士兵,再次喝道:“从我发话的一刻起,哪个再敢断发,罪加一等,鞭笞四十!扣饷一年!”

新军的军饷高,除开吃穿,普通士兵每月也可得四两二钱银子的兵饷。这些钱在当下,足以养活一个五六口的家庭。现在再割,一刀下去,就是四五十两银子,一家人一年的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