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醉,我和你睡在一起不意味着我要和你怎么样。”美玉头枕着小明的肚子,头发胡乱散在小明的肚皮上。

酒店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小明半靠在床框上,眼睛往下张望,美玉的头发像一朵盛开的巨大的黑色的花朵,花瓣和花萼散在肚皮上,晶晶亮、冰冰凉。

小明说:“有些人喝多了闹,有些人喝多了困,有些人喝多了吐。我喝多了睡,注意啊,只是睡觉。你喝多了会怎么样?”

美玉眼睛闭着,嘴动:“我喝多了说话,一直说到睡着。”

“嗯,你说,我睡。”

“你必须听着,你竖直身子,好好听着,不许睡!好不容易醉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听,你不许睡!

“有次,访谈圣狮公司在国内的代理商,你说你想看看我们如何做访谈,非要跟着去,保证不捣乱,什么也不说。你的确什么都没说。晚饭喝了点小酒,吃完饭回酒店,大家纷纷入车。五座的商务车,你一个领导,一步钻到后座去,然后对我说:美玉,你来跟我坐后面吧。我顺从。接下来我们在黑暗中安静地坐了十几分钟,没有说话,你看左边窗外,我看右边窗外,一直到下车。我心想,变态啊,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变态啊,这样都可以感觉挺好的啊。

“还有一次,听一个组员说,你是个诗人,说你有几首长诗文字酣畅,天分四溢。我在网上找来,看了,又看了一遍,如果我没在车里和你坐过,我想我会喜欢其中大部分诗句。但是我和你在车里坐过了,我就一句也不喜欢了。你的诗都是情诗,都是没认识我之前写的,而且我看出来了,不是写给一个女人的,你就是一个以热爱妇女为荣的混蛋。那个组员问我读过你的诗之后觉得怎样。我说:凑合吧。他偷笑,说:我会告状的哦!我说:好啊,即使他当面问我,我还是会说实话。小明就是一个理科生,耍流氓的时候变成文科生,瞎码几句。

“有次你去欧洲路演,我去欧洲看圣狮公司,我和你秘书关系很好,我知道我们正好坐同一班飞机,那天上飞机我穿了热裤,我知道我的组员一直在偷看,你只是问我:冷不冷啊?我心想:傻瓜,就知道问冷不冷?

“我知道你去欧洲,几天的时间内,你得把同样的内容几乎和不同的人重复说八遍,觉得你真辛苦。你总是在出差,总是在开会,深知你不容易,早就有心疼的感觉,但是什么也不能说,就冒着感冒的风险露出大腿和小腿给你看。

“那天,从飞机上下来,等过海关的时候,你突然跟我说:记得以前你们咨询公司有个姑娘,她老板跟她表白,她当时没接受,后来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对这个怎么看?我愣住,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啥。我决定跟你玩捉迷藏:那个老板已婚还是未婚啊?你说:未婚。我说:那就是她不把握机会呗。你追问:那要是已婚呢?我含糊其词地说这样我也能理解云云。那是你的试探吗?还是我多心了?

“从欧洲回来,你把在机场给我们照的照片发给我,我回你邮件说:我真不上镜。你说:我们都不是靠外表混江湖的人。我理解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算好看。好吧,我内秀,妈妈的。你是个混蛋。

“你是不是睡着了?醒醒,你不许睡!”美玉咬了一口小明的肚皮,小明低声号叫了一声。美玉接着说:“第一次项目汇报会,开了一天,你都在。开完,快六点了,你说请我们小组吃饭,但是你有另外一场应酬推不开,你说和小组的晚饭与那场应酬安排在一起,你应付一下另外那场就过来和我们吃。你还串场,和KTV小姐似的。那天晚上,你另外那场应酬死活不让你早走,透过包间门,我看到无数人在你身边来来往往,你举杯,干了,再举杯,再干了。心疼的感觉又一次淹没了我。我想敬你一杯。等你到了我们的包间,你走到我身边,我发现你已经微醉了,看我的眼神迷离又深情。我的心瞬时被击中,我想,完了,努力躲着和避免的,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