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第2/3页)

郅玄身为国君,在西原国说一不二,战功自是越多越好。

赵颢身为国君嫡子,高居卿位,实质掌控的是臣权。朝堂之上,他和氏族属于同一利益集团,同君权天然对立。

北安侯春秋正盛,手握实权,朝堂之上权利平衡,基本不会出现乱子。

赵颢身为儿子,头上压着亲爹,遇到难决之事,只要不是太过分,于情于理都应退让,避免臣权和君权发生太大冲突。对此,卿大夫们都能够理解。

同理,无论赵颢立下多大的功劳,北安侯在位都能压得住。通俗点讲,儿子战功顶天,也越不过生他养他的亲爹。

北安侯在位时,赵颢可以各处撒欢,不管北上还是南下,只要有充足的理由,想打谁就打谁,想夺几城就夺几城,绝不会有功高盖主之忧。

然而事情不是一成不变,北安侯再是身强体健也有衰老之日。等世子瑒登位,君臣关系就会截然不同。氏族立场也将疾如旋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浮云世态,世间规则如此,非人力能轻易改变。

兄弟之情固重,也能经得起考验,但事无绝对,万一产生裂痕,想弥合恐难如登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赵颢最终下定决心,以伤重为由交出大军指挥权。世子瑒需要,他可以从旁辅佐,率军冲锋也未为不可。灭国大功绝不能领,最好添加到世子瑒的战功之上,助他夯实为君的根基。

如此一来,既能顺利南下,也能避免日后龃龉,将隐患掐灭在萌芽之中,可谓一举两得。

世子瑒能被北安侯倚重,在朝中颇具威望,嫡长子的身份是其一,本身聪慧绝伦,目达耳通才是他立足的根基。

当年大幽氏病逝,小幽氏进门,隔年就生下公子瑫,一度风头无两。若非他足够聪明,也无法护住自己和兄弟,更借着几次示弱得到北安侯庇护,让小幽氏投鼠忌器,逐渐被厌恶,公子瑫也失去竞争能力。

兄弟之间素来坦诚,赵颢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

世子瑒听完,良久没有出声。

他明白赵颢的顾虑,也清楚这么做对自己万分有利。可他没有坦然接受,而是突然站起身,走到赵颢跟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颢弟,你太小看于我。”

赵颢面露愕然。他确信自己没有半分小看兄长之意,不解对方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父亲能纵你,我亦能。”世子瑒认真道,“你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兄弟阋墙子虚乌有,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不怕你权重,不惧你战功彪炳,只要你还唤我一声兄长,我必将庇护于你。”

“兄长,这是两回事。”赵颢试图解释。

“不必再说!”世子瑒突然话锋一转,做势红了眼角,“想当年我抱着你喂饭,给你洗澡更衣,还给你换过尿布,你都忘了不成?”

赵颢顿了两秒,瞬间脸色铁青。

“为兄不易啊!”世子瑒拉长声音,就差抓一块手绢委顿在地,哭诉亲兄弟冷血无情,“当年你没长牙,又不亲近乳母,是我一勺勺喂给你米汤羊乳,你都忘了!”

无视赵颢难看的脸色,世子瑒越说越来劲,从赵颢落地开始说起,絮絮叨叨一直念到五岁。话中各种添油加醋,诉说自己兄代父职,各种不容易,夸张美化张口就来,全无半点心理压力。

反正亲爹远在北都城,大帐中只有兄弟两人,出他之口入赵颢之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赵颢是不是会告状,世子瑒完全不在乎。

告状好,告到亲爹面前,就算自己要被收拾,赵颢也没法独善其身,一样要被拎着耳朵教训。

世子瑒底气十足,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展示出绝对实力,直念得赵颢头痛欲裂,感到日月无光山河失色,脑袋嗡嗡作响,恨不能马上抄刀子冲出去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