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8页)

“为何不答?”西原侯沉声道。

郅玄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迷茫和担忧退去,只余一片坚毅。

“玄不知,问我者是君上还是父亲?”

这句话着实大胆,出乎西原侯预料,也和他之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有何区别?”

“若为君上,玄惶恐,不为世子岂敢妄言。若为父亲,玄不堕祖宗威名,必当竭尽全力。”

话落,郅玄抬起头,直视西原侯,腰背如钢刀笔直。

凝视他片刻,西原侯忽然笑了,笑声由低到高,甚至有几分癫狂。

听到声音,门外的侍人吃惊不小,却不敢轻易窥伺,只能站在原位,猜测是何事让国君大笑。

自从遇刺重伤,不能领兵出战,西原侯再未这样笑过,以至于让许多人忘记,他年轻时是何等意气风发,豪迈爽朗。

郅玄不出声,等着西原侯停下。

良久,西原侯终于笑够了。

大笑让他耗尽了力气,情绪过于激动,他只能双手撑在案上,发出几声咳嗽,重重地喘着气。

郅玄留心观察,发现西原侯的一条手臂正微微发抖,显然,他的旧伤又开始痛了。

西原侯的直觉极其敏锐,郅玄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抓个正着。

清楚看到西原侯眼中的凶光,郅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凉。强忍住没有低头,强迫自己和西原侯对视。

他不能说完全了解西原侯,但他了解人性。

如果这个时候避开视线,很可能让对方陷入暴怒。

四目相对,郅玄的汗出得更急,沿着他的脖颈流下,浸入衣领。

西原侯深深地看着他,忽然叹息一声,挽起自己的衣袖。

映入郅玄眼帘的,是一条因骨折变形的手臂。两条丑陋的疤痕沿着肘弯处攀爬,一直延伸到肩头。疤痕形状很不规则,很难断定是由什么武器造成。

西原侯无心为他解惑,只道:“看清楚了吗?”

“君上……”郅玄嗓子发干。

“若你为国君,可会如我?”

郅玄的心在狂跳。

今天的一切都太不合理,眼前的西原侯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和他之前了解的截然不同。

“莫要想着搪塞。”西原侯放下衣袖,遮住隐隐作痛的手臂。起身绕过桌案,站定在郅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若你为国君,可会如我?”

“不会。”这一次,郅玄没有逃避,直视西原侯,给出对方答案。

“善!”西原侯再次大笑,“狡诈如狐,果然如你大父。”

西原侯转过身,郅玄身上压力顿减。看着对方的背影,很想问一句:说自己的亲爹狡猾真的好吗?若是上代西原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想要掀开棺材板?

看着重新落座的西原侯,郅玄压下疑问,迅速打起精神。

演戏也好,真意也罢,今天的事处处透出不寻常。但也能看出一点,西原侯在试图修复和他之间的关系。

该怎么说?

多年和氏族斗智斗勇,果然能屈能伸。

经过之前的谈话,父子俩表面关系缓和。事实如何,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时间不早,该说的已经说完,郅玄起身告退。

西原侯叫住他,留下在府内用膳。

“此去封地,必数年不得见。”西原侯感叹道。

郅玄并不当真,却也从善如流,谢过西原侯,留下一同用膳。

席上十分丰盛,有炙烤的鹿肉,也有炖煮的牛肉和羊肉。此外,还有一些郅玄没见过的野物。

西原侯告知他,是虎肉和鼍,也就是鳄鱼肉。

“鼍产于东南,国内少见。”西原侯很喜欢鼍肉,一口气吃光满满一鼎。

郅玄夹起一块鼍肉,一边嚼一边想这口会判几年。咽下去后,又夹起鼎中的虎肉,想起之前吃过的鳇鱼和北安国宴上的珍禽,不出意外地话,他能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