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2/3页)

李承度一顿,说不会,万里远离人烟,偏僻无比,既非战略要地也非某地路径,且基本可以自给自足,战火不至燃到这里。

万里万里,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其中含义了,它身处世间,却也远离人间万里之外。

扶姣喔一声,肉眼可见得放松了,转而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寅时一过就走。”

如他以往每次来的那样,离开时,总是悄无声息。

扶姣眨眼,说了个好字。

翌日一早,扶姣迷蒙间上车,被厚被包裹,一到座就蜷在上面继续睡。李承度帮她放好手炉,回看一眼万里。

这座小村庄一如既往得安宁,宛如平静的湖面,亦如旅途中偶遇的一棵树,它远离山林,却沉默安然,供旅人在其下暂歇,又静静地看众人远去。

他收回视线,轻轻扬鞭。

…………

行出万里几十里,一路的积雪就变薄许多,近两日连出暖阳,枯枝间倒悬的冰凌也在渐融,渗出刺骨的寒。

扶姣醒后正准备推窗看看,手才搭上去就被冰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收回,“外面怎么这么冷啊?”

李承度的声音隔门传来,“化雪最寒,郡主多穿些,这几日无事不要出车门。”

无需他说,扶姣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去玩儿了,穿上厚厚的氅衣,抱着手炉都仍能感到一点冷,更别说外面。

她看向车边透出的轮廓,李承度的衣衫好像永远厚不了,深冬也是两层了事,令她羡慕极了。

如此想着,扶姣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喷嚏,不由又往身上覆了层软被。马车内不好生炭火,这种时候似乎只能靠硬捱了。

幸而他们不赶时间,李承度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停车帮她换炭饼,再重新烧壶热水。冰天雪地里,他燃火似乎都很轻易,随随便便就能点起火花,这让曾经好奇尝试过两次却都以失败告终的扶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哗——一声,车门内厚厚的帘子被掀起,李承度携冷风入内,让扶姣打了个哆嗦,在角落缩成了小鹌鹑,恨不得把脑袋也钻进去,口中喊着快出去关门。

但李承度手中还捧了碗姜汤,“姜汤驱寒,郡主喝下会好很多。”

扶姣颇为意动,可是一凑近,那辛辣刺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且李承度大约下了猛料,比以往她喝的任何一次都要难闻,顿生抵触,“我不喝,你喝罢。”

说完又打了个喷嚏,整个身子都团在软被下,连脸都不曾露出。

李承度原地沉思几息,预备故技重施,“这汤是我按母亲改良的法子煮的,味道应当……”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小郡主在被子里哼声,“你当我是傻子吗?听泉先生在书里写过,她也最讨厌喝姜汤了!”

原来不是那么好骗了。李承度惋惜,没想到她把母亲的书看得那么细,连这都记得,便问她,“当真不喝?”

“不喝。”

“那新做的糖,郡主应当也不想试了。可惜,姜汤里还融了一颗,不知味道如何。”

几息,软被下一阵簌簌声,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眼儿乌溜溜,“当真?”

她已有半个月没吃糖了,这对嗜甜的扶姣来说很是难受,即便知道李承度是为勾她喝汤,也还是忍不住。

李承度颔首,“十颗。”

看着他,扶姣认真道:“一言为定。”

说完伸手接过姜汤,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然后惊讶地发现味道竟然不错,并没有闻上去那么可怕,且姜汤驱寒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片刻间就有暖流淌遍四肢百骸,叫她不再打哆嗦了。

李承度依言给了她十颗糖,转身继续去驾马车,留扶姣在车内含着糖,不觉撑腮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想起在万里时,听他轻描淡写带过的李家流放一案。

刚过完年,李承度今岁已二十有三,在这二十三年岁月中,他的人生大致可以以十六岁为界线,前后泾渭分明。备受景仰的将军之子、洛阳双璧之一,和流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