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赌徒分两种,一种不信自己会输,一种以为自己输得起。(第3/5页)

“唔。”霍染因应了声。

纪询能够感觉到霍染因怀疑程正,他也觉得程正有嫌疑,这人是奚蕾的老师,为奚蕾买了墓碑,显然对奚蕾有深刻的感情,存在充足的作案动机。除此之外,最值得玩味的是,在霍染因未曾亮明警察身份的情况下,霍染因咄咄逼人的询问态度居然没有引发程正的排斥,可能当老师的脾气好,耐心足?

“小曾,你考虑得怎么样,今年过年就去村子里吧?”程正又说。

“我不知道。”曾鹏嘴唇翕动,“让我再想想吧。”

程正离开了这里,霍染因站在楼上的窗户向外看,看见程正上了一辆灰色小轿车,车牌号是NS4455SN。

纪询对曾鹏说:“人也走了,你想好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两个都来这里了,哪怕把你这间房子给拆了,也会把你藏着的毒找出来,否则对得起我因睡眠不足而死去的脑细胞吗?”

曾鹏不语,好像程正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舌头,他坐在沙发上,如雕像般静默冷然。

正当纪询琢磨着要怎么撬开这个蚌壳的时候,霍染因说了话。

他的视线从窗台外转进来,人没有动,还倚着窗:“赌徒分两种,一种从不觉得自己会输,输到临头,就狂性大发;一种知道自己会输,也以为做好了输的准备。曾鹏,你是第二种,你预见自己会被抓,你以为自己输得起。可惜这场赌博,除了拿走你的预见,更拿走你绝不想输的东西。”

讽笑浮现他嘴角,他轻哂:

“你偷钱离去的31分钟后,奚蕾回家,随后凶手到达。你距离挽救你女朋友的生命,只差区区几个小时;你孤注一掷去杀唐景龙,又错过女友葬礼,错失她最后一面。你每做出一个选择,你的人生就向深渊再滑两步。你真可笑,还可怜。”

静默的雕像龟裂了,霍染因的话轻易刺破曾鹏的外壳,他发出一声孤狼咆哮似的呜咽。

他收到了报应,报应如影随形,比他做过最可怕的噩梦还还恐怖。

“你懂什么,我只要一套房子,一套写着蕾蕾名字,能让我们留在宁市的家!我没有文化,没有技能,除了贩毒,我还能干什么!我干什么才能在这他妈的,这他妈漂亮的,他妈没有一点人情味,一点点都不在意我们这些外来人员的城市里买房子!”

曾鹏牙齿咯咯作响一会,泄了气,双手抱头,在沙发上重新蜷缩。

“这个愿望我实现了,我拼命实现了……”

我明明实现了,为什么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四年更多的时间,几千个日子,和奚蕾相识相处的种种,一帧帧在他脑海播放,一如走马灯光彩绚烂的转轮。

他在酒吧当侍应的时候遇见奚蕾,当时奚蕾正被醉酒的客人骚扰。

奚蕾惊慌失措,逃离时撞到了他。

可能是刚刚吸完,毒性上脑,也可能每个男人都有个英雄梦,一场梦后,工作丢了,但有人敲响他简陋的合租房门。他将门打开,被救的公主站在外头,腼腆对他挥手:

“你好,我叫奚蕾,昨天谢谢你,我是护士,我来看看你的伤。”

她站着,笑着,目光明亮而温暖,好像向日葵迎阳而生。

美梦做过,没有消散,反而留在了他的身边。现实纷至沓来,光怪陆离的大城市还是那样光怪陆离,但他周遭的一小块地方突然变得夯实,他看清楚自己未来的狭窄小道:

工作,存钱,买房,落户,结婚,生子。

他从酒吧离职,在蕾蕾的监督下戒毒,戒毒的每个频繁打寒颤做恶梦的夜晚,他都能感觉蕾蕾抱着他,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从深夜到天明,每次如此。

他发誓戒毒,后来真的戒断。

他重新找了工作,一家洗车行的洗车工,洗车工是他能找到的正经职业中工资比较高的,每回来车,他都是洗得最认真的一个,有时候老板高兴,额外打赏他一两百块钱;有时候老板要求比较多,让他连鞋一起擦。